长女已经不幸身故,幼子韩彦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她可就只剩下长子一个孩子在跟前了,怎么舍得他前往辽东那个荒僻穷乏之地受苦!
“不是说这次天子秋狩的地点,极有可能定在与瓦剌极为接近的雀子山附近吗?想当初先帝就是在那儿……”孟氏蓦地一顿,生生咽下了接下来的话。
妄议先帝乃是大不敬,更何况说的还是先帝御驾亲征,却在雀子山不幸被俘的事情。
“咱们如今可就子敬一个孩子在身边了……”孟氏说着,眼圈就红了,上前一把抓住韩端的衣袖,坚决道,“我不同意!”
韩端一肚子的话,可是却无法跟孟氏解释,只得温言安抚道:“母亲,这随行的名单是圣上御批过了的,如何更改?再说了,圣上都去的,儿子就去不得了吗?”
韩迁点头附和道:“子敬说得不错。这件事情,断无更改的余地。”
孟氏听得两父子都这么说,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抓着韩端的手不放,恳求道:“我不信!”
想了想,又急切地低声说道:“到时候,咱们就说子敬病了,不能随行,圣上还能勉强咱们不行?”
孟氏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赶紧拍手欢喜道:“对对对!就这么办!”
说罢,就要喊人去找相熟的郎中。
“母亲。”韩端赶紧拦住她,心疼又无奈地说道,“咱们真要是那么做了,那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这样的大的罪责,谁愿意帮着咱们说谎?” “那就真病一场!”孟氏想也没想地就说道,“要不就趁夜淋着凉水澡?此时已经入秋,夜中生凉,定然能够着凉生病的!”
比起儿子山高路远去那等危险之地,着凉生病又算得了什么。
韩端体谅孟氏的一片慈母心怀,却没有办法答应。
本来就是他主动恳请随天子出行的,现在又装病逃脱,岂不是涮了当初帮了他的人一把?
更重要的是,这次他必须要去辽东,帮着韩彦一起成事!
辽东就是再被镇国公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到底和京中众臣很少直接联系,而此番被钦点随行的文武众臣当中,也有不少他的知交好友,有他从中说项,到时候要他们支持也容易一些。
所以任孟氏千般劝说万般恳求,韩迁和韩端虽然好话说尽,但是却没有丝毫改变念头的意思。
孟氏见状,掩面离去,和长媳戚氏抱头哭了一场,也只能无奈接受。
九月初六,吉,宜出行。
祭告过祖先天地之后,元嘉帝便率领群臣,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师,一路往辽东行去。
一时,天下震动。
元嘉帝竟然要去先帝的兵败被俘之地举行秋狩,看来这大周和瓦剌胶着的邦交状态,即将改变。
……
元嘉帝刚出发没几日,韩彦就得到了王耀祖派人夜以继日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
如今韩彦有镇国公这个师兄撑腰,自己也是屡屡建功立业,身为“罪人”的王耀祖哪里还敢在他面前摆谱?
自然是吩咐商队,一切都以为韩彦的需求为第一要务,但凡是韩彦与京中来往的信件,必须连夜送去。
得益于此,韩彦如今对于京中情况的掌握,丝毫都不比镇国公这个一军主帅差。
舒予从韩彦那儿得闻元嘉帝一行人已经启程出发,默默地算了算时日,道:“京城离着獾子寨近千里之遥,山高路远的,圣上仪驾逶迤,只怕得到十月才能抵达了。”
就这还不算沿途当中,各地官府殷勤招待,徒费时日呢。
韩彦笑道:“十月抵达已是早说了。”
话锋一转,又沉声道:“不过,不管何时抵达,总归是会来的!”
舒予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小望之,轻声叹息,目露不舍。
等元嘉帝来了,小望之就要认祖归宗了,到时候,再也没有一个调皮却懂事的孩子亲近信赖地喊她“娘亲”了。
韩彦随着舒予的目光看过去,深邃如潭的眼底一时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