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殿下试想一下,若您不是皇长子殿下的话,谢大人还会如此对您吗?”韩彦低声问道。
小望之愣了愣,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老实地答道:“我不知道……”
“那微臣给您说一件旧事。”韩彦微微道来,“微臣与谢大人师出同门,先后拜在国子监祭酒章庭之章大人的门下。
“谢大人虽然出身贫寒,却自幼勤奋向学,文采斐然,每次的文章诗赋都会被各位夫子赞不绝口,张贴于榜,供国子监的所有学生学习。
“谢大人为人谦逊,遇到前来请教的同窗总是毫不藏私、倾囊相授,大家都十分钦佩和感激他。
“然而微臣曾经亲眼看到过,两个身份不同的同窗先后向他请教,他对于家中位高权重者耐心教授、温言鼓励,却对家境如他一般贫寒者冷面相对、敷衍了事……”
也正因为此,他对于谢之仪一向好感欠奉,不论别人怎么夸赞谢之仪虽然出身草野,却风神玉秀、不同流俗,在他的心里,谢之仪始终是一个看人下菜的俗人。
小望之听得目瞪口呆,满脸的不敢置信。
“殿下,谢大人学问渊博、见识独到,您可任用他、提拔他,让他有所施为,却不能因此而什么事情都信任他,无所设防。”韩彦语重心长地说道。
否则等将来谢之仪到了位极人臣的地步,小望之这个君主就岌岌可危了。
“不仅是对谢大人,就是对朝中的其他文武大臣,包括微臣在内,殿下都应该多方了解、仔细甄别,知人善用。”韩彦一脸郑重道,“知人,是殿下如今要做的第一步,也是将来要一以贯之的一件事情。”
小望之愣愣地点点头。
见小望之不甚明白,韩彦便又举了两个小望之极为熟悉的两个历史人物来论证:“譬如项王与汉高祖,两人一个出身楚国贵族,一个是市井泼皮无赖;一个自幼便立志学习‘万人敌’,一个遇事只会说‘为之奈何’……
“可是您看看最后,项王身边的亚夫范增怒骂他‘竖子不足与谋’,陈平等文臣良将转而投效了汉高祖;而原本不起眼的汉高祖,最终却入关中、王天下!
“您道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项王刚愎自用,而汉高祖知人善任!
“淮阴侯曾对汉高祖言曰:‘臣善将兵,多多益善;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这‘善将将’,便是知人善任的意思。
“殿下必得先学会知人,而后才能善任。” 楚汉之争的历史故事,小望之早就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韩彦这么一举例,他立刻就明白了。
“我明白了!”小望之重重地点点头,诚恳求教,“以后我要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爹……舅父一定要及时指正我。”
韩彦点点头,笑道:“只要是殿下所需要的,我夫妻二人定然会全力相助的!”
舒予笑着点头附和,道:“人因身份的不同,会有礼节的变化,但是你要知道,不论我们之间的称谓如何变化,一家三口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的!”
小望之感动极了,一个劲儿地猛点头,道:“我知道。舅父和舅母称谓礼节的改变,恰恰是因为爱护我,不得已而为之。”
韩彦和舒予相视一眼,十分欣慰。
“好了,忙了大半天,殿下也该歇一歇了。”韩彦起身笑道,“为人处事要张弛有道,不可一味拼命。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小望之起身笑应道:“我记住了。”
说完,亲自送韩彦和舒予出了营帐,这才折回去,长吁一口气,绕过屏风,倒头躺在榻上,合上双眼,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果如韩彦所预料,除却给元嘉帝请安,小望之每天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前来请安试探攀关系的众臣,每次等人散尽,他都要揉好半天的脸,才能如常皱眉或是微笑。
好在每次都有韩彦陪着他,虽然韩彦为了锻炼他,也为了避免有人说他“恃功而骄”,大多数时候都在一旁默默地坐着,但是只要一转头看到他在,小望之就充满了信心和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