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望之见张猎户停止了争抢,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挪了挪小屁股,紧紧地挨着舒予,手里的碗却还没有敢松开放到桌子上。
舒予见肉羹端了上来,笑着摸了摸小望之柔软的胎发,温声劝说道:“这肉片切得太大,不适合小孩子吃。肉羹做好了,咱们换个吃吧?”
说着,将肉羹推到了小望之面前。
肉羹的香味让小望之忍不住凑上前,吸了吸小鼻子。
犹豫半晌,小望之终于放开了小木碗,举着递给舒予,一脸欢笑,含混不清地说:“勾勾,七,七……”
说着,还不忘记回头警惕地盯张猎户一眼,生怕他来抢自己孝敬舒予的肉。
舒予哈哈大笑,一脸欣慰地摸摸小望之的脸颊,接过小木碗,郑重地道了谢,又夸赞道:“你这片孝心,姑姑就领受啦!”
说着,将小木碗里的肉都扒到自己的碗中。
小望之这才如释重负,拿头往舒予身上蹭了蹭,咯咯直笑。
大家便都笑了起来,动筷吃饭。
韩彦却颇有些吃味,觉得小望之真是有了“姑姑”就忘了“舅舅”,怎不见也分他一块肉吃? 等张李氏将几床新被子都缝制好了,小望之的生日也到了。
四月十八一大早,韩彦就骑马下山去了,一是准备采买明日宴席会用到的东西,二是置办抓周用的物什。
在韩彦看来,小望之的身份就决定了他以后要走的路,抓周与否,或者是抓着了什么,其实都不重要。
不过既然入了乡,那便也免不了要随俗。
再者,他也不愿意小望之因为逃亡在外,连一生中那么重要的抓周礼都得潦草错过。
若是长姐泉下有知,定然也是希望小望之像别的孩子一样,生命里重要的仪式一样不缺。
舒予留在家里照看小望之,顺带帮着张李氏张罗明天宴客要用的吃食。
张猎户则去各家借板凳桌子碗碟之类的琐碎东西。
一番忙碌下来,等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已是斜日溶溶云淡淡,余霞散绮半边天。
吃了晚饭,一家人围坐闲话,舒予随口笑问道:“韩大哥,你都给小望之准备了那些抓周礼?”
韩彦微微一顿,身侧的手一紧,面上却随意笑道:“不过是些书籍笔墨弓刀箭矢之类的,寻常抓周会用到的东西。”
如果不是逃难流落在外,身为元嘉帝唯一的子嗣,小望之的抓周礼便是玉玺也摆得,哪里会像如今这样凑合。
“唔。”舒予点点头,暗道便是只摆这些,也比獾子寨其他孩子的抓周礼隆重多了。
不过韩彦身份不比他们,如此倒也合适。
可等到第二天抓周时,看到桌上摆着的书画时,舒予还是小小地震惊了一把。
书籍不是原本用来教授她的《三字经》,而是《资治通鉴》;更有一幅传世青绿山水名画《千里江山图》——当然只是仿作的赝品罢了,且笔力不逮,绘制粗糙,连其形都难以绘尽,更别说是肖似其神了。
至于弓刀箭矢,倒是平常之物,獾子寨每一个男孩子抓周时都会用到。
其余诸如文房四宝之类的,也都中规中矩,十分寻常。
舒予眼神在《资治通鉴》和《千里江山图》上定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了韩彦一眼,没有做声。
这样精挑细选出来的抓周礼物,到底是为何意?
小望之却是很高兴,在八仙桌上爬来爬去的,摸摸这个,瞅瞅那个的,开心得不得了。
他每抓起一样都东西,便有人顺着夸赞他一通。
譬如拿了刀弓箭矢,就会有人说“少时舞枪弄棒,长大保家卫国,将来定然会成为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之类的吉祥话;拿了书籍文墨,他们又说“从小就一心向学,将来长大了肯定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做个宰辅”……
总之不论小望之选了哪一样,将来都会有大出息的。
韩彦一一含笑称谢,然而却并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