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帝想到昨日韩彦教导他万万要沉住气,不可在盛怒之下做出让自己陷于进退维谷的窘境的话,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了又忍,总算是把满心的怒气给压了下去。
“朕知晓了。”康平帝忍气吞声,敷衍一句,又满怀期待地询问其他人道,“其他爱卿以为如何?”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觉自发地站成两列。
一列站在孙长玉身后,乌泱泱一大群;一列站在韩彦身后,除却韩家及亲族故旧,多是年轻新入朝的士子,虽不说寥寥,却也无法和孙长玉一方相比。
有那些一向中立不参与朝争的,见众臣已经自动自发地站队表明观点了,而上头的康平帝还在目光殷切地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意见,也不好杵在那里,犹豫片刻,各自散开,并入两队。
这不是朝争结党,只是表达个人政见!
孙长玉见状心中暗自自得。
若是按照人数来算,他占有绝对的优势;若是依据资历来论,他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同样也远比韩彦这个年轻的新贵更加可信。 康平帝当然不可能以两方的人数或是资历论断,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暂且这么搁置下去,容后再议。
下朝之后,康平帝留下韩迁父子三人,御书房说话。
一进御书房,康平帝立刻遣退身边伺候的人,就连高公公也没有留下,而且命令王平看紧门户。
一切安排妥当,不待各自就位,康平帝就连忙着急问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不等韩彦等人回答,立刻又怒而自语道:“反正我是绝不容许瓦剌践踏故土,践踏我大周威严的!”
看到这样有血性、有骨气的康平帝,韩彦等人都深觉欣慰。
“圣上放心,孙长玉这人比谁都精,眼下他在朝中一呼百应、尊荣无匹,您以为他就甘愿看着外地攻破关防,让他一朝从‘朝堂首’变成‘阶下囚’吗?”韩迁到底年岁大一些,深谙朝争之道,闻言款款劝慰康平帝道。
康平帝一想也是,遂渐渐地平静下来,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应道:“外祖父说得有理。”
顿了顿,康平帝又恨恨地说道:“孙长玉真当我是个小孩子,不明白他的打算呢!他不过就是不满我亲近韩家,想要借机给舅父难堪罢了!
“再说了,鹞子岭隶属秀水河子镇,乃是舅母的封邑,只怕他巴不得趁此机会便宜了瓦剌,好借此削弱韩家的实力呢!
“还是三朝老臣、众臣之首呢,如今竟然为了一己私利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说去也不怕别人喷他唾沫、戳他的脊梁骨!”
说的是义愤填膺,又满满地无奈。
韩迁父子三人听得康平帝这番头头是道的分析,颔首赞赏。
“圣上不愧是我大周天子,小小年岁,就能够想到这些,如此聪慧敏锐,实乃我大周之福!”韩迁笑赞道,“看来我大周离中兴之日,也不远了。”
康平帝发泄过一通之后,也冷静了不少,闻言摇摇头,垂头丧气地哀叹道:“外祖父就不要打趣我了……我要是真有能耐,也就不能任由孙长玉结党营私,左右朝堂!”
韩迁拍了拍康平帝稚嫩的肩头,意味深长地慈爱笑道:“这可不一定。朝堂生乱,幼主孤弱,为君之道关键就在于平衡。别看他孙长玉如今一呼百应,可难道他就没有弱点了?须知他麾下结附的人越多,矛盾就也越多……”
这方面,浸淫朝堂多年的韩迁显然要比韩端和韩彦两个朝堂之上的“年轻人”擅长多了。
韩彦皱了皱眉头,私心里,他是不希望康平帝谙熟这些玩弄权术的手段的,毕竟康平帝年纪还小,过早地接触这些阴私手段,他很担心他将来会长歪了。
若果真如此,那一心拱卫康平帝登基的他,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可是一想到如今的朝堂境况,韩彦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最终也没有上前阻止韩迁对康平帝的恳切教导。
韩端看出韩彦的担忧,以眼神示意他到外间。
“你不必担心。”等到了外间,韩端低声笑劝韩彦,“我看圣上心地纯善,就连对待赵贵妃都留了一线,更不曾去折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可见他年纪虽少,遇事却是个有主张的,不会因为接触了一些朝堂之上的阴私手段就忘了本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