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玉见状,这才收回目光,放缓了声音,教导孙秉直:“恶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豢养他的主人,没能在他幼小时,及时拔除他的爪牙……”
韩彦以为他和谢之仪之前因为主战和主和之事生了分歧,他们之前联盟就瓦解了?所以故意抬举谢之仪来跟他斗,让他们内部自相消耗,他韩家好渔翁得利?
真是天真!
在这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不变的利益!
孙秉直闻言一愣,抬头怔怔地看着神情深邃莫测的孙长玉,好半晌,才讷然问道:“那,那父亲打算怎么做?”
孙长玉轻轻一笑,浑身的肃杀之气瞬间都收敛起来,他端起茶盏,一面拿盖子轻轻撇去上头的浮叶茶沫,一面淡然笑道:“这个你就不管了。你只管将此番掘铁铸兵,我方得用的人的名单拟写出来,留待为父举荐即可。”
即便是只能举荐上几个技术工,他也得奋力而为。
总不能让韩家一家独大不是。
孙秉直不明白孙长玉的打算,可也不敢多问,只得拱手退下,拟写名单去了。
多举荐几个可控的自己人,也能在谢之仪亮出爪子之时,多少牵制他一二。
父子二人达成一致,各自忙碌安排去了。
而身在辽东的谢之仪,得知康平帝命他偕同镇国公管理鹞子岭陨铁的开采铸兵一事时,也十分惊讶。要知道,即便是“偕同”,这也是极大的重责与荣耀!
康平帝年幼,即便是天资聪慧,又如何能够谋虑深远到妥善安排此事?所以此事与其说是康平帝的旨意,倒不如说是韩彦的安排,只是借由康平帝之口当朝宣布罢了。
那韩彦又为何要如此抬举他这个对手?
让他跟孙长玉互相争斗,韩家好从中得利吗?
不,韩彦并不是这样一心谋取私利之人。
那是为了报答他当日在朝堂上附和康平帝,力主迎战一事吗?
也不对。韩彦虽然知恩图报,但是一向公私分明,绝不会拿公事去回报私情!
谢之仪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镇国公接到了韩彦通过王家商队传来的私信。
信中说:“……谢之仪此人虽私心颇重,然遇国之大事却能秉持原则,且又才智过人,由他辅佐师兄具办掘铁铸兵一事,定能事半功倍。
“师兄一心为国,公允刚直,谢之仪若能于办公之中濡染一二,削减私心,为国为公,亦是一大幸事!
……” 韩忻的百日宴,自然是办得极为隆重。
康平帝的亲自道贺,更是让这场盛会变得意义极为重大。
出了月子的舒予,也趁此机会走出清风院,与戚氏一起接待宾客,为将来在京城权贵圈子的“复出”预热。
也许真是闲得太久了,这一日忙碌下来,一向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捉鳖的她,竟然觉得疲惫不堪,尤其是一张脸,笑得僵硬到需要用手搓了搓,才能勉强活动自如。
戚氏见舒予不停地搓脸叹息的模样,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过是接待宾客而已,宴席安排、人手调度,等等,我可是一样都没有舍得使唤你呢!”
“可千万别。”舒予一听这话,赶紧摆手告饶,“就这都把我累成这副模样,大嫂要是再吩咐我做其他的,只怕我僵住的就不止是脸了。好嫂子,且饶过我吧!”
戚氏见舒予撒娇叨扰,不禁咯咯笑了起来,拿手指点着她说:“先前我和母亲叮嘱你要认真坐满一百天的‘大月子’,你还嫌烦闷无聊,想要草草挨满一个月就行了呢,如今知道厉害了吧?
“这妇人产子、产后哺乳,可都是极为亏损气血之事,不好好将养调息,哪里有那么容易恢复如常的?”
舒予连连拱手受教,态度诚恳至极。
戚氏见状不由地好笑,指着舒予笑叹道:“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彦弟就是个不耐这些人情繁琐的人,没想到娶了个媳妇倒是跟他志趣一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