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心里肯定是既不平又委屈的——替自家爹娘不平,替自己委屈。
康平帝如今就是这种心情。
舒予如何不明白康平帝这番心境,想了想,遂抬手摸了摸康平帝的脑袋,笑叹道:“你们俩啊,还真是‘父子连心’!韩大哥怕你在朝堂为了他的事情生气,跟孙首辅杠起来,吃了亏,所以特地写信让你避其锋芒;你呢,又替韩大哥委屈不平,非想要跟孙首辅争一争……”
康平帝听舒予这么一说,神情一愣,下一刻便又重新轻快起来。
父子连心呐!
他就知道,他如今虽然做了皇帝,但是在爹娘心里,他永远都是他们的“小望之”!
“可是,我心里就是不服气嘛!”康平帝扯着舒予的衣袖,仰头诉委屈,“如果不是舅父当初的舍命救护,后来的力挽狂澜,他孙长玉还怎么能安心做他的太平首辅?
“可他倒好,非但不感恩,反而为了自家私利初初针对舅父。这不,舅父领旨一走,他立刻就开始在朝中各处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这朝廷,都快要成他孙长玉的了!”
最后一句虽然是气话,但是康平帝并不是随口抱怨,而是真心忧切当下朝局。他是年幼不假,但是帝王该懂的一切,韩彦早就全都教给他了。
眼见着孙长玉想要大权独揽,但是他却不想做一个傀儡皇帝!
康平帝眼中认真而忧切的神色惊得舒予呆了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小望之就已经长大了,并且渐渐地适应他的帝王身份……
舒予既觉得欣慰,又觉得失落,吾家有子初长成呐!
“你真是长大了!”舒予抬手拍了拍康平帝的肩头,笑赞道,“如今不用别人提醒,也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了。既是如此,那你也该明白,眼下的朝堂,孙长玉想要一手遮天那是不可能的。
“韩大哥在信中叮嘱你小心应对,避其锋芒,一是为了你的安全和处境着想,二来,我想便是要趁机抓住孙长玉的马脚吧!”
人越是在得势时,越容易暴露出自己的短处来,尤其是孙长玉近来还那么地急切,想要在韩彦回京之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越着急,就越容易出错……
康平帝闻言一怔,随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康平帝果然按照韩彦信中的吩咐,在孙长玉再次试图安插自己人以独揽朝纲时,他象征性地反驳了几句,便交给朝臣们与孙长玉“骂战”。 孙长玉不知道韩彦在信中的叮嘱,见康平帝近来乖顺许多,自以为是康平帝见靠山不在京中,害怕了,不敢跟他相争,心中愈发地得意,步子也迈得更大了。
可是,朝中除了韩彦,总还有许多看孙长玉不顺眼的人。
弹劾之声,自然是渐起。
当然,惮于孙长玉如今势大,他们不敢直接弹劾孙长玉这首脑,却将孙长玉麾下的一干不大不小的官员揪着错处弹劾了大半。
康平帝早就对孙长玉重重僭越之处心怀不满,又碍于韩彦的叮嘱不好跟他直接对上,如今见众臣弹劾孙长玉手下一干附属,而且还有理有据的,便干脆顺水推舟,佯作震惊大怒,着大理寺卿狄栗查证一番。
罪证确凿的便严惩不贷,无伤大雅的就放在一旁,杀鸡儆猴狠狠地惩处了几个。
孙长玉见状气得要命,但是康平帝惩处得有理有据,他就是想要帮手底下的说情,也不好开这个口。更何况,那些弹劾纠察之人,不是跟他有利益纷争的,就是耿直忠正之士,向来自命清高,不屑与他为伍,倒是没有一个怕他打击报复的。
孙长玉见局势于自己不利,更不想为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而耽误了自己最近所图之事,遂只得忍下这口气,回头就将手底下的人都臭骂训诫一顿,要他们在这个非常时期约束自己的行为,不可再给那些闻风奏议的御史们抓住任何把柄,耽误了他的大事。
否则,别说康平帝不放过他们,就是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孙长玉此话一出,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自然赶紧自束手脚,不敢再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