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迁见康平帝面色犹豫不定,似是难以自己决断,想了想,遂笑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圣上将来总是要亲政的,子介也有力不能为的时候。因此依臣之见,圣上倒不如自己先拿个章程出来。
“朝中诸臣一心为国者不少,圣上若有疑虑不决之处,到时廷议之后再做决断就是了。”
康平帝听韩迁这么说,知晓他这是在有意培养自己未来亲政的能力,略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了下来,只是仍然些不安地恳托道:“到时候我要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外祖父可千万要提点着我一些。”
万一到时候他做错了。丢人是小,贻误了国家大事可就是大罪过了。
“这是臣的本分。”韩迁拱手笑应道。
权力的更迭,总是伴随着动荡和流血的。
京城风云色变,便是身在内宅的舒予也颇有耳闻。
今日贬谪了这个,明日那个又撞头死谏的,每天都会闹上个一两出的。
舒予知晓时局动荡,韩家更是那些被贬谪的孙党附逆的眼中钉、肉中刺,便日日留在内宅看护孩子,除却晨昏定省,便是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去。
小平安也被她约束在家,日日跟随夫子进学。
戚氏亦是如此。
孟氏见两个媳妇都如此聪明省心,心中快慰,便开了私库,拿了好些好东西奖赏她们。
她如今只剩下韩端和韩彦这两个儿子了,待她将来百年之后,一应东西不都是这些孩子们的?孩子们省心,做父母的也要有所嘉奖才是。
如此,过了一个月。
朝堂上总算是暂且安定下来。
而辽东也传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辽东军不仅全数收回了失地,而且还将瓦剌彻底赶出了疆界以北!
舒予得到消息之后,高兴得蹦起来拍手叫好。
戚氏见了笑她道:“可是战事结束,彦弟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心里想着很快就要夫妻团聚了,所以便高兴得忘了形?” “当然不是!”舒予正色回道,“夫君能平安凯旋,我自然是十分高兴。但我更开心的是,从今后边境不再被瓦剌频繁滋扰,像我爹娘那样的边地百姓终于能过上安定的生活了!”
戚氏见舒予说得恳切,也收起了先前的嬉笑,郑重道:“是我轻狂了。”
舒予见状遂笑道:“也不怪大嫂如此想,没有在边地生活过的人,是永远体会不到那种因敌人频繁侵边而朝不保夕的惶恐的。”
几世几代累积的财富,或许转瞬间便化为乌有。更有甚者,也许在睡梦当中,就糊里糊涂地成了敌人的刀下亡魂。
这都是还算是好的,若是万一不幸被俘去了瓦剌,做了最低贱的奴隶,那才是无尽的磨难、人间炼狱。
眼下胜利当前,舒予不欲多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便转而笑问戚氏道:“我看大嫂是从母亲处来的,那不知大嫂可晓得大军何时回京接受嘉奖?”
她倒是真的盼望韩彦早日平安归来,况且若真是大军回京受赏,少不得有许多故人要再见面的,她总得提前准备起来。
这么想着,舒予心里顿时殷切期盼起来。
哪知戚氏却笑着摇头道:“哪里有那么快的。眼下只是仗打完了,双方议定停战。但停战之后尚且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那些才是最麻烦且又最重要的。两国议谈,没几个月怎么能够定得下来?
“两国议谈如此重要之事,辽东军作为本地驻军,自然不得擅离职守,只恐更需日夜防卫的。彦弟作为我朝第一人,又恰在边疆,只怕此时非他莫属,一时也不能回来的。
“眼下能回京的,只怕仅有各地卫所为了迎战而临时抽调的将士。”
戚氏揣度道。
舒予一想也是,心中不由地有些失落,但是到底大胜的欢喜远胜过暂时不能相见的忧伤,遂笑道:“是要好好地谈!瓦剌欺辱大周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咱们打了大胜仗,自然不能被他们轻易地脱身了去!
“正所谓,一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