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便是因为不管怎么说,白姨娘还是老太太的侄女,还有个做贵妃的亲姐姐,又有阿珠这位主子姑娘在。顾老太太并不禁止阿珠去看望生母,阿珠每天都会去清兰院看一看。
平心而论,除了在清兰院里出不来,白姨娘的日子过得还是相当舒服的。
她怎么出来了?
阿琇几乎都忘了这个人。
虽然说白姨娘生下了阿琇,但是从出生第一天开始,白姨娘就从来没有照顾过她。因她是个女孩儿,就哭着喊着不肯要她,甚至说她长了鬼牙克父克母,立逼着她爹把她扔了去。阿琇每每想起这些,哪怕知道这具身体是白姨娘给的,也激不起她半分的濡慕之情。
“你是白姨娘?”
数年光阴过去,白姨娘倒还是风韵动人的。
仿佛没有想到阿琇待自己如此冷淡,白姨娘娇弱纤细的身子颤抖了起来,手里雪白的帕子猛地被塞进了嘴里,两只与阿珠极为相似的眼睛里立刻漫上了一层泪水,就连声音,也与方才大不一样,虚弱得如同随时能够倒下,“你,你叫我什么?”
“姨娘啊。”阿琇脸上诧异,随后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了,颇有不好意思地说道,“平日里一向少见,几位姨娘我时常会认混了。若是认错,姨娘别怪阿琇好不好?”
白姨娘的眼泪已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阿琇不得不承认,白姨娘容貌确实很有些得老天宠爱。哪怕这么多年的不如意,就连发间都偶能看到几丝银发了,可那张脸依旧白腻妩媚,哪怕是哭着,眼角红红,也甚是惹人怜爱。怪不得当初,能够独得她爹宠爱。这样的姿态,她娘就是再投胎一次,估摸着也是做不来的。
白姨娘哭得哽咽难言,“阿琇,阿琇……”
竟都有点儿杜鹃啼血的意思了。
阿琇沉了脸,“姨娘这是做什么?见着我就哭哭啼啼的?”
“我只是……”白姨娘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了那株大树。她身形本就清瘦,身上穿着的又是有些宽大的云纱裙袄,很有几分弱不胜衣的脆弱美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谁?”
我太知道了好么!
阿琇多一句话都不想跟白姨娘说,沉了脸,“我记得祖母叫姨娘在清兰院静养?这服侍姨娘的人都哪儿去了?竟都敢这样的不用心!”
转身就走。
只是走了两步,身上衣服一紧,已经从后边被白姨娘抓住了衣摆。
“阿琇,阿琇你别走!你听我说,我是你……”
话还没说完,白姨娘身后就扑上来一个婆子。这婆子面容苍老,头发都是花白的,看衣着打扮,倒也还算上好的。在国公府里,也只有各房主子跟前得用的老人儿能如此装扮了。
这婆子拼命地捂住了白姨娘的嘴,不叫她说话,自己扯着嗓子对阿琇求道,“我们的不是了,一眼没看着,叫姨娘自己走出来惊扰了九姑娘。求姑娘看在……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不要与姨娘计较了吧!”
阿琇认得这婆子,是白姨娘的乳母赵妈妈。这位赵妈妈一直都在白姨娘身边,白姨娘落魄了这么多年,她也不离不弃的,是个忠心的老人。阿琇也不愿意看着老人在自己跟前低声下气地恳求,只点了点头,“我不说,不过还请妈妈看住了白姨娘。”
赵妈妈松了口气,一边抱着白姨娘不叫她挣扎,一边满脸感动地谢过了阿琇,死活抱着白姨娘的腰往清兰院拖。见阿琇已经转身离开,赵妈妈红着眼圈在白姨娘耳边求道,“姨娘安分些吧。这几年困在院子里的苦,还没有受够么?” “姨母,我求求您了,您就让我认回阿琇吧!”白姨娘跪在春晖堂里,哀哀地哭着,一双眼睛红肿得没法看,“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闭嘴!”顾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身体都发抖了。她再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白莲儿居然还敢有脸跟自己哭这个!
抓起身边的茶盏猛地砸了过去。一杯茶半点儿没浪费,都砸在了白姨娘的身上,将她那身儿上好的雪纱缝制的裙子弄得淋淋漓漓,说不出的狼狈。白姨娘娇娇弱弱的,被吓了一跳,整个儿人都往后跌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