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们说:若水脉象细弱,魂不附体,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大夫们说:若水身怀一个多月的身孕,胎儿健康,但现在,恐没有办法生下来了。
大夫们说:让我节哀,尽早脱离出来,为吴国大事为重。
而我,却只想要弄死自己。
若水怀孕了?
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把她一个人留在长安?为什么还要让她一个人呆在晖王的威胁之下而不是立马救过来?
更恨得是,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让凌素近了身?
我深陷在满心满目的后悔之中,简直想要以头抢地,母亲紧紧的抱着我,阻止着我绝望,哭的像是个泪人。
“乾儿,乾儿,呜呜呜呜呜,你冷静,你冷静一下,若水没有死,她还没有死啊,还有希望的,有希望的!!!”
母亲紧紧的钳制着我,丝毫不顾及身旁父亲的怒骂,像个撒泼的妇人一样紧紧的抱着我,让我振作,而我的心,却早已经渐渐冰冷,快要离开这人世一般,只剩下绝望。
我的阳光走了,我又回归黑暗了。
若是没有见过光明,这黑暗我本也可以忍受的。
但是见过光明,你却让我如何再呆在这泥沼之中,看着自己一个人永远的沦落下去?
自小,我的童年便是灰暗而没有生机的。
紧闭的门窗,发霉的味道,脏乱而黑暗的看不见任何光亮的地方,那便是我小时候生存的环境。
没有任何希望,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漫长的绝望。
其实,现在的乾家夫人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她是继母。
而我的亲生母亲却另有其人。
从小,我对母亲的定义,便从一开始就固定了。
是疯子,是歇斯底里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是对父亲恨之入骨的人,是冰凉的,一次次给我带来伤害,让我恐惧的人。
老实说,我并不明白,不相爱的人为什么要成婚。
印象里,从记事以来,父母亲间的关系便是针锋相对的。很小的时候,记忆依稀不清,只记得那时生气的母亲拿着凌厉的匕首,将父亲一步步的逼在墙上,死死地钳制着,双目通红的砍向他,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仇人。
那时,我一直很恨母亲,认为她便是那种话本里的反派角色,若没有她,便不会有人受伤,更不会有人处于绝望。
可后来,偶然听到丫鬟们的谈话我才知道,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身处绝望。
母亲也是。
她是高门大户里的姑娘,明媒正娶而来,却早已经心有所属,不得已断绝了自己的所有情意,却没想到,父亲却辜负了她。
“纳妾是正常人家的事情,你个妒妇,若你不让茵茵进门,我便休了你!”
“我不让她进门?是谁在娶我的时候承诺的,绝不纳妾!你若是想让哪个贱人入门,那边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这两句话,是我幼时最常听到的话。
几乎刻在骨子里一般的记忆。
往往争吵过后,伴随着的便是殴打和谩骂,还有锅碗瓢盆摔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父亲便会离家,母亲便会过来谩骂我,一遍遍的细数着我多么不应该活在这世上,然后伴随着拳打脚踢,和威胁恐吓。
父亲?那是什么?
从出生开始便没有理过我一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连太子都会过问两句,他却都只做视而不见。
母亲?那是什么?
拿我做要挟,动辄动手,以为伤害到我便可以伤害到父亲,怨恨着自己的决定,也怨恨着我的存在。
我不知道母爱是什么,太子说,母亲是温暖的,香香的,伴随着关怀和体贴,温柔入骨,有时候,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在他疾病的时候。
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那个时候,别人家的母亲,和我家的母亲,那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