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泣道:“这事突然,老太太和太太先一意叫瞒着,又去求见娘娘,谁知宫门都不能进,家来老太太就病了。这才是前日之事。”
朱绣默默算了一回日子,道:“这日子,贤德贵妃快要临盆了罢?”将要生孩子的时候,偏贴身的大宫女一步登天,晋封成了主子不说,还要鸠占鹊巢,风风光光的去游兴娘家给她建的省亲别院,这是什么道理?嫌贾贵妃日子过得忒顺心吗,明摆着是死命的添堵。
黛玉几个回过神,都惊疑不定,这事情实在费思量。
黛玉道:“父亲许是知道些故事……”
朱绣摇头道:“这和前朝不相干。况且前儿才下的谕,后日便要归省。显见的不重视。你们想想往日,早几日就要净街封道,若有这意思,不说别处,五城兵早该动作起来。”
迎春也摇头,道:“绣姐姐这里没听到风声,我家里也没有。”湛冬和邓继虽离了五城兵马司,可人情还在,况且还有个老大哥徐海扎根在那里,因着迎春的缘故,但凡上头有令要封净巡察宁荣街,徐家大哥不会不往府里送信儿。
朱绣向黛玉使眼色,这浑水,谁都别搅进去,林老爷可一丝都不知情。
黛玉点点头,只还不落忍,看一眼湘云。
朱绣也看凄凄惨惨的两主仆,因问湘云:“你是如何想的?”
湘云不明白这话,只抽噎道:“只求有暂能安身之处。”
朱绣摇头道:“不是这意思。是问你是再不回去呢,还是等贾贵人省亲后,仍要回荣国府呢?”
这话问出来,湘云主仆两个都很不解,翠缕动动嘴,似乎要说朱绣问的原是不通的废话,她们自然要回荣国府的,还要求老太太做主。
朱绣就明白了,叹一声道:“林妹妹那里收留你不得。你们跑出来,老太太并太太们都不知情,若是忽然寻你,闹得大了可了不得,不说你得落个什么罪过,就是林家,说不好,也是拐骗欺瞒的不是。”
湘云脸就白了,这么说,不止林家收留不得,这几个姊妹家里都不成。
朱绣忙道:“我给你指个明处,你只往琏二奶奶庄子上去寻她去。只说探看,又避开了这几日的是非,日后你要回去也好看。”
凤姐前些时候送信说贾母有意定湘云为宝玉妻室,只怕会命她们回府去。凤姐刚生下个胖小子,还未出月,很不愿沾染那些破事,正要寻个由头躲避呢,只是她在庄上,施为起来府里也不信,正想法子呢。这湘云,虽然分量不足,却也算得上个见证。朱绣微一示意,春柳无声息的出了小厅,叫人先往庄上给凤姐去报信儿。
湘云听了这话,才如拨云见日,只翠缕却怕了,哭道:“往日大奶奶那样的好人,遇见事尚还不肯搭把手,若是凤奶奶不愿,可怎么是好?”
探春气笑了,道:“傻得不成!珠大奶奶那是在府里,不知为什么难为你们,你们若不跑出来,她还敢叫姑娘在院子里歇晚嘛?少不的得收拾屋子,只你们好本事,一径跑出府来,还到绣姐姐这里来,亏得你们还有心,没在宾客跟前搅和了喜事。只是现在这淌眼抹泪的,诚心添堵!”
惜春也说:“凤姐姐万不会如此,你们只过去就知。”
朱绣因问:“上午你们是乘车来的,还有两个婆子,只是这会车和人都回去了,不是云姑娘的人吗?”
湘云摇头,“那原是送我们家去的车架,因和珠大嫂子置气,才……”
她们知道今儿是自家庆百日不稀奇,因前几日荣府的礼就送来了。可这赌气离开却还坐人家的车,叫朱绣也不知能说什么。
迎春道:“罢了,叫我的车送你去罢。”
探春也道:“我打发人去府里告诉咱们贤大嫂去。”
把史湘云主仆送出去,众姊妹才松一口气,只觉心累。
迎春道:“早前还觉云丫头心里有些数儿,可一年大似一年,怎么愈发糊涂了?”
探春冷笑道:“她可不糊涂,置了气直奔着这里就来了,这是知道咱们都在这里。况且昨日知道的,为何昨日不回去?我记得小时候,她若不顺气,必然是叫收拾包袱,立时就作要走的架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