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罗嗦!别吵著我睡觉!」左临风转过头去不理他,赌气闭上眼睛,可就没有将手抽开。
「少爷,夜脗冷,给你添件衣袍好麽?」
「嗯。」
云雩打开包袱,再取了一件皮裘给他披上,静静守在他身边,左临风伤後困倦,很快便再次朦胧入睡。
尽管浸在冰一样的潭水中,左临风仍似感到当日的温暖:「这笨牛真的很拚啊!自那次受伤之後,他就拚命的苦练武功,不要成为我的负累…笨牛啊,你知道麽?你不想成为我的负累,少爷也不想累你,你不可以一辈子当我的小厮,更不可以像我这样,一辈子脱不了啸天宫的牢笼,我已累得十一郎变成白痴,我不能再害你,少爷可以为你做的,就是离开你,还你自由…」
左临风伤愈後,一反常态地变得沉默,连恶作剧的兴致也失去,因他已察觉到自己的轻率,此次来的幸好是六扇门的鹰犬,要是啸天宫的追兵寻来,自己决无幸理,他决意逃走,本已拚著一死,可是云雩呢?落在啸天宫手里,他只怕连死也不能如愿…
他伤势一好,便弃掉马车,将华服换成寻常衣装,扮成兄弟二人,辗转到了横龙岭的崇山中,在一处偏僻的山村附近找了间小屋住了下来。
山区高寒,尽管山下积雪已消,山上仍然十分寒冷,即使道路积雪难行,左临风也会在每天四更时分,摸黑走上数里山路,到山中一条瀑布下修炼淬玉功,然後再开始练剑,直至午後才回去所住的小屋吃饭,每日除指点云雩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潜心修炼,等閒连话也不多说一句,更别说到外面閒逛玩乐。云雩简直没法相信,他便是平时那个挑剔骄惯,爱玩好奇的狐仙少爷。
到山上积雪消褪时,云雩紥根基的功夫已稳,也开始跟著左临风到山上修行,一晃又是三个月过去,这天很奇怪地,左临风居然破晓还没有起床,云雩担心起来,叩门叫道:「风少爷!」
「别进来。」左临风的声音听去有点怪怪的,他停了一下,又道:「我修炼到要紧关头,你别打扰我,我不呼唤你,你千万不可进来,食物和水也不用送给我,无论听到甚麽怪声,也不要进来,知道麽!」
云雩答应了一声,房内再没一点声息。
云雩忐忑地等了一天又一天,房内不时传出一阵阵的呻吟低吼,叫云雩担心不已,曾试过隔门问候,却被左临风骂他多管閒事。门内的痛哼低叫越次数更频密了,云雩急得没法,只好整晚跪在门外向天祝祷,他坐立不安的挨到第五天黄昏,终於等到左临风有气没力地从房中低叫:「雩,雩。」
早在外面等得心焦的云雩连忙一个箭步的推门而进。
「少…少爷?」云雩呆望著倚坐床上的那人揉了揉眼睛。
那人身上青衫已被抓个稀烂,修长的臂腿裸露在破碎短窄的衣袍外,一头黑发又长又乱,五官尽是已乾的血迹,神气十分狼狈,但这还吓不到云雩,真正令云雩吃惊的,是眼前人眉目面貌分明是左临风的样子,可是那个才八、九岁的小孩子,竟然一下子变了个十二三岁的大男孩!
那少年碧眼略睁,不耐烦地道:「笨牛你发甚麽呆!我快饿死了,快弄些水和吃的来,回头再烧些热水给我洗澡!」
他一开口,云雩才确定少年是左临风无疑,急忙端了一小锅热粥和几个馒头给他,左临风饿了几天,那窝热粥不消片刻已吃了个锅底朝天,馒头更是一个不剩,吃饱了之後,再喝了两碗浓茶,精神恢复了大半,云雩走进来道:「少爷,水备好了。」
左临风应了一声,下床站起,全身骨节仍是酸痛无力,连脚步也迈不开来,云雩忙扶著他问:「少爷,你还好麽?」
「好甚麽!几天内长高了许多,身上的骨头根根都痛得要命,皮肉又酸又痒,力气一点也使不出来,怎会还好啊!」左临风一面发著牢骚,人在云雩的搀扶下,一步挨一步的走到澡房脗。
「啊!」云雩如常给他擦背,不料一擦之下,一大片皮肤脱了下来,吓得他失声惊叫。
番外篇:寒潭 (5)
「叫甚麽!我现在像条蜕皮的蛇儿,你要杀我,最好趁现在动手。」左临风的语声仍然很虚弱。
「少爷,我怎会杀你?可是你怎麽…」云雩定睛一看,脱了皮的地方没有损伤,反而现出更晶润细致的肌肤来,云雩松了口气,继续给左临风擦身。
「又当我是狐狸精麽?」左临风瞥了他一眼,道:「你现在看到的才是我真正的模样,其实我今年十三岁了,你还老当我是小娃儿!」
「现在也不过是个大娃儿罢!」云雩心脗这麽想,左临风已看透他的心思怒道:「我比你还小著两三岁又怎样!不服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