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没看路?本少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立秋的瞎扯中,左临风在断续的栈道上艰难地逐步前进。
七. 苦行 (2)
三绝庄水瀑旁的紫竹亭内,二人隔著竹帘下棋。
「小铁说的不错,前来求医的两个年轻人相当有趣。」一个两鬓斑白,身型孤挺如鹤的中年人向竹帘内的一人道。
「怎麽个有趣法?」帘内人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嗤的一下,射出一枚白子,准确地落在棋枰上。
「青帝那孩子功力精纯,根基极好,通过蛇谷时那手剑法更是非常奇特,他没有费力斩蛇,而是用内力驱动剑锋发出奇异的鸣振,将群蛇震倒,从容的走了过去…」中年人说著应了一枚黑子。
「是风吟鸣动…这一手蛮不错…」帘内人说著再射出一枚棋子。
「如果不是弄得一身血污泥尘,狼狈不堪,此子的容貌肯定可跟你当年相比,尢其那种气质和感觉…最难得的是心志坚毅,背著一人也不肯取巧偷步,跌得满身是伤仍不歇不休的走下去…」中年人清深恬淡的瞳眸带著笑意,穿透竹帘,落在帘内人的脸容上。
「嗯…」帘内人轻敲手中棋子,似亦有些动容,停了一下又问:「另一个是甚麽人?」
中年人孤傲清淡的微笑骤然变成无奈失笑,道:「小铁说那人只是个不会武的乡下小子,我最初看见只觉他土里土气的,不但说话粗鄙无聊,样子更是普通得看过也会忘掉,真是瞎了眼的才看得上他,难为青帝把他当成宝贝…不过观察了一阵,才觉得这小子倒也有些特别…」
「一个乡下小子有甚麽特别了?特别会耕田麽?」帘内人不屑地嗤笑。
「不知该说这小子是不知死,还是胆色过人,一路上既没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上,遇上危险也毫无惧色,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说笑胡扯,生怕别人不知青帝是他的情人似的,对他百般痴缠,三不五时的还要占点小便宜…」
帘内人没等中年人说完,已冷哼著低骂:「原来是个特别好色的小鬼…」
中年人否定他的看法,道:「绝,事情不可单看表面,那小子只是个色鬼的话,就不会坚持自己走到无法再行,才被青帝点倒背著他走,他看来虽然嘻皮笑脸,其实非常心痛在乎青帝,看到他跪拜得筋疲力竭,一身是伤,神情比自己受罪还痛苦,只是不想青帝担心,亦很了解青帝的个性,所以即使看到情人受尽折磨,也没劝青帝放弃,反而一时说笑鼓励,一时逗他吵嘴,用尽方法让青帝打起精神…」
「你就这麽肯定?」
「如换了是我在这种情况下,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去帮助一心相救自己的情人…」中年人遥望远方,眼底蓦地闪过一抹不知是羡慕还是遗憾的奇怪神色。
绝险的山道上,留下了斑斑的血迹,尽管有垫子保护,左临风的手肘和两膝早已因长时间不停跪拜而磨得皮破血流,立秋清楚看到鲜血不住从垫子中沁出,人早已力竭不支。有一次,二人还几乎掉下山崖,若非左临风及时抓著山壁上的藤萝,二人早已无幸。但这麽一摔,左临风不但撞得浑身是伤,连竹杖也掉到到山崖下,每走一步也是艰难无比,立秋恨不得以身相代,可是别说劝他放弃,连要他多休息一下也是不能,瞧著他背著自己跌跌撞撞的蹒跚前行,心内的痛苦绝不在左临风之下。
本来左临风轻功卓绝,但在一步一拜的前提下,纵有绝世轻功也是无用,只能尽量提气轻身,加上背上多了一人,时间一长,便越是沉重吃力,每一拜都压得他脊骨也快要折断,若非他身上玉骨神异,走不到一半便已吃不消,可是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只要心神稍一松懈,整个人便垮了下去一般,时间一刻一刻的消逝,他只能一步一步的挣扎前行,立秋那些有的没的的笑话废话,在此刻竟变成他支持下去的精神寄托。
走到後来,他的神智已渐渐迷糊,身上由剧痛而麻木,麻木又变成更激烈的痛楚,跌倒爬起不知了多次,只凭著心头的一点灵明,摒除一切焦虑杂念,拚死强撑下去。到太阳再次升起,约在辰末已初,立秋惊喜的叫声响起:「我看到啦!我看到啦!瞎小子!我看到三绝庄啦!快放我下来!」
在立秋不停吵嚷催促之下,加上确认了地势已变得平缓安全,左临风这才将立秋放下,伸出磨得血肉模糊的右手,想要给他解穴,但精力耗竭下,内力竟然无法凝聚起来,连解三次也解不开。
左临风深深吐纳了几遍,方能勉强压下剧烈的晕眩脱力感觉,问明路向後,对立秋说了一句:「你等我。」不理立秋如何叫嚷反对,撑起摇摇欲坠的身驱,又再叩拜著前走,他的手刚碰到门环,还未来得及开声说话,人已力竭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