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冰凉,姃姃忍不住打了个寒碜。
向着那鱼游去,她游一米,鱼游一米,余光扫视她,好不讨厌。
水下功夫,姃姃自然比不过一条鱼,被这鱼戏耍了不知多久,浑身总觉得冷透了,病手病脚疼的发抖,她不禁嘶了一声。
她刚想再扎个猛子靠前抓鱼,就见那鱼跟迷糊了似的,直冲冲地撞到她身上。
真是条蠢鱼!
姃姃抓着鱼上岸,这才发现,这鱼不仅有犄角,还有四个小爪子。
只是不知道受过什么迫害,身上的鳞片掉了不少,只剩薄薄的一层新发的软鳞附在身上。
更甚心头护鳞,三片掉了俩,还能看到紫红色的血管有力的扎在心前。瞧这伤痕,大概是有些年头了。
断鳞扯掉皮肉,像是被强扯下来的。
这真是,一条有故事的鱼啊! 姃姃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男人,轻轻的捧起她的双手。
他的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他轻轻揭开她的纱布,对着她被池水泡的发白的伤口轻呼。
他的指腹粘药,轻轻附在她的手脚。
而后又是她被瑶池水灼破的脸庞。
等等,为什么碰完她的脚才摸她的脸。
来不及细想,姃姃就听见布料磨挲,那男人好像是挽起了裤脚。
然后就是不知何物的撕裂声,混着匕首的亮光和刺鼻的血腥气。
姃姃只觉得手脚一凉,一片一片如玉药膏贴上。
那药膏实在是奇效,触之将好,与她的皮肉紧紧贴在一起,瞬间灼烧感不在。
亦或者说,他的鳞片,实在是奇效。
姃姃不敢睁眼,因为,这不是梦。
樾尧嘴里叼着冉龙殳,双手轻挽裤脚,他想要拔下自己腿上新发的那一层软鳞,可软鳞就像伤口结的痂,紧附在他身上。
他没有片刻犹豫,眼睛也不眨一下,拿起冉龙殳,手起刀落,一片片软鳞就这样活活削下。
血光顺着他的腿,滴在脚下败落的曼珠沙华。
他轻轻把割下的鳞片贴在姃姃受伤的手脚,鳞片所贴之处,腐肉瞬时重生,宛若新儿。
身下的姑娘没有睁眼,眼角却垂满了泪。他想擦掉她的伤怀,却只在她脸上流下了模糊的血滴。
三年前,瑶池事变。
樾尧把姃姃送回魔界后便再无踪影。
她的娘亲抱着她哭了不知多久,她才恢复神智。
全身没有一块好皮。衣服烂在皮肉里,制衣的金线都挑了几个小时。姃嵘说不吉利,该要把那些残余布料和制衣金线全都烧了才是,可尢黎却拦了,尢黎说,要把那些混着她血肉的衣线都裱起来,挂在乜州阁的墙上,她才会时刻记住自己有多愚蠢。
虽说最后没有当真裱起来,但是她的娘亲流着泪,拿着针一点一点的从她的身上挑衣线的样子却是深深地刺在了她的脑海。
也时刻提醒着她自己有多愚蠢。
可即使如此她也没哭一声,姃父气极,“神之绝情,不可托付。”
姃姃却哭着喊着,“不要分开我和樾尧,我就要跟樾尧在一起,我不要离开他。我这辈子都不要离开他!”
最后还是离开了。
第二天樾尧就走了,去了妖境。三年后,天宫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回来了,爱她的凡人敬王,却与窦广康冯一道死去了。
她还是不够怨他。毕竟第二天她就活蹦乱跳宛若常人,尢黎也说她是铁打的皮肉。
这一切都多亏了姃嵘找来的游医。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她:樾尧嘴上承诺你,第二天便视你如烫手山芋般撇下,你行之今日,都是多亏了姃嵘找来的游医。
她无数次提出要亲自跪谢游医恩情,大家都说,游医游历天下,见之全靠机缘。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游医游的是妖境,机缘是她从来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