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便是对这些骑兵的信任了……这一点倒是格外容易理解,五千骑兵,多为幽燕子弟,面对着袁绍的部队渡河奋战,无论如何是不会轻易动摇离散的。
而最后一条,自然就是这次军事行动本身的突然性了。
须知道,这件事情之前只有公孙瓒与田楷二人知晓,而且局势摆在这里,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公孙伯圭是要逃跑的,这种情况下选择扔下黄河防线的步兵,突然对具有绝对优势兵力进行夜袭,确实做到了出其不意。
不然呢?
袁绍营中智谋之士与出色将领虽多,却也不是神仙,智谋之士的作用最多在于提醒袁绍要小心防备,不要因为界桥大胜而过于得意忘形,然后协助管理大营,使之井井有条;而名将、勇将的作用在于真正突袭到来时能迅速整备军营,聚拢兵力,防止溃败,或者干脆作出反击。
那种掐指一算,今天晚上几更时分谁要来劫营的人,要么是骗子,要么是疯子……有一个算一个,身为一军主将,就该统统将这些人拉出去砍了。
实际上这个时代能防御劫营的,无外乎是警惕心、军纪,以及部队的日常防备水平等无法量化的东西罢了。但也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将防备突袭的成功与失败,放在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上面。
所以话反过来说,这种骗子还真的挺多。
“巨业可有所得?”
当日晚间,袁绍主帐外的空地之上,眼看着一名高冠宽衣,面如冠玉,身高八尺之人飘飘然而来,宛如神仙丰姿,正在设宴招待军中幕僚、将佐,兼论军务的袁绍不由按捺不住,直接起身相询。
“天机飘渺,繁星点点,需要彻夜观测,方能得其一二。”来人唤做崔钟崔巨业,乃是清河崔氏中的知名人物,尤擅观星,素来知名,而其人闻言却是不慌不忙,先是从容一礼,然后方才当众含笑指天而言。“属下不过看了半个时辰,便已经头晕目眩,推算不能,只是从大势上略有所得而已。”言至此处,不待袁绍再问,其人便主动拱手再礼,然后扬声说道。“旬日内,不拘早晚,明公必得平原!”
此言一出,席中不少人纷纷称贺,袁绍也是大喜过望,以至于抚掌大笑,然后复又亲自上前,牵着崔巨业的手,引其入席,这才回到座中继续宴饮。
帐前一时一片欢腾。
然而,一片欢乐之中,有二人却明显皱起了眉头——一个是崔琰,另一个是陈宫。
崔琰蹙眉又有两个缘故,一个是他出身正经儒家,本身道德水平也没问题,所以未免对这种恩师郑玄已经开始着力批判的迷信事物天然不适,唯独对方是自己族兄,弟不言兄过,所以不好当面跟自己族兄过不去而已。
另一个则要反过来说,正是因为对方是自己族兄,却还搞这么一套,故身为族弟,崔琰也难免担忧——像现在这种就着大局势说句吉祥话自然没问题,可这要是万一哪天玩脱了怎么办?岂不是连累家人族人?
而陈宫蹙眉的缘由就更多了,他这人脾气天然如此。
不过,崔氏乃是稳定清河的重要手段,崔琰道德士人也好、崔钟锦绣其外也好,都是要重用的,这点也没办法,而且崔钟终究只是抖了个机灵,活跃了一下气氛,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可指摘之处。故此,陈宫此时的心思,倒多是担忧袁绍的状态——对方此番入清河,左压右胜,不免得意忘形,此时更是亲近这种华而不实之人,未免让人心忧。
一念至此,坐在左手第一位的陈宫忽然开口,对着一副神仙姿态的崔钟正色开口问道:“巨业兄,我记得你之前第一次来见明公时曾有言,星河无穷,包罗万象,且对应地上大势小人,无一不显……对否?”
崔钟见是陈宫,自然不敢怠慢,而且心里也大概明白陈公台对他有些腻歪,所以赶紧肃容相对,兼有解释之意:“公台所言极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星象才会晦涩难名。如朝中太史官,世代观星,且坐拥黄阁、东台典籍无数,不知道多少故事旧图可以映照,却也只能得模糊预兆……你让他们说,他们也只能说东方有兵事,西方将流血,大家一番猜测,糊里糊涂,但真正事情出现后才恍然大悟。而这时候,就需要公台这样的智者从中取其可用之道而诫明主为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