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行了两日,来到这大片沼泽的南部重镇高阳,可能是因为部队防御方向的缘故,作为一个大县,此处兵马竟然只有两曲正规军与些许民夫罢了……张颌兵力有限的窘境可见一斑……但不管如何了,此地士民见到公孙珣的旗帜倒是如释重负,不等两名曲长商议出个结果,当地大户和民夫便直接开了城门,逼得两曲士卒不得不俯首投降。
对此,公孙珣便没有客气,直接对军官十一抽杀,以儆效尤。
随即,这位卫将军便驻扎在高阳城中,又派遣葛城与高阳降兵一起往鄚县送信……须知,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三月下旬,张儁乂早知界桥大败,更知道公孙范绕渤海而走,董昭分兵取了安平,而信到一日之前便知道葛城沦陷,此时根本就是枯坐孤城而已。
故此,闻得公孙珣来信,麾下鄚县本地出身的部曲军官,城中官僚,纷纷上堂询问,张颌无可奈何,只能当众拆信,却见上面只书四字——‘三日速来’!
众人见到这四个字,便立即醒悟……高阳距离鄚城四五十里,正是快马一日行程,这明显是卫将军念在与张儁乂旧情份上网开一面,若此番张颌能在一日内下定决心速去高阳,那便可仿效葛城之例,许以不杀而整编;而若不能速去,那便是要仿效高阳之例,即便日后投降,军官也皆要十一抽杀!
至于死战到底?
平心而论,张儁乂要是敢这么做,他的这群乡党便先要捆了他再说,而之前听从吩咐与公孙瓒继续相持,也只是公孙伯圭这个人出了名的小心眼,而两军在此已然相持一年,死伤颇多,众人不敢向此人轻易投降罢了……否则,张儁乂早死两个月了!
于是乎,张颌被逼无奈,一刻也不敢耽搁,只能一面吩咐众人谨守城池并维持北面战线,一面便与来人一起,单骑匆匆南下而去了。
三月廿四日,正是公孙珣发出信函的第三日上午,张儁乂终于抵达了高阳,并在官寺后院见到了昔日上司,卫将军公孙珣。
彼时,这位新鲜出炉的河北九州之主正坐在后院廊上,看自己长子公孙定在后院池塘边教授更小一些的卢毓如何拉小弓射柳,而张晟与莫户袧则陪同在旁。
“哭什么?”公孙珣听到动静,闻声回过头来,却见俯身而拜的张颌居然泪流不止,也是一时不解。“你莫非哭了一路吗?”
“非是如此。”张儁乂取下头盔放在地上,然后继续跪地哭泣而言。“乃是刚刚到前堂,闻得县吏议论纷纷,说是袁车骑已然身死大河海口处,在下闻得旧主身亡……”
言至此处,张颌几乎泣不成声,只能叩首以对。
“袁本初死了吗?”公孙珣一时茫然。
“刚刚从南面传来的消息!”引张颌入内的张既不敢怠慢,即刻回复。“几乎与张将军同时到达,而主公有令,张将军不至,万事不必回报……”
“恭喜大人!”莫户袧第一个跳起来称贺。
盘腿坐在廊上的公孙珣赶紧敷衍颔首,却又继续追问起地上之人:“儁乂,你与袁本初颇为相知吗,听闻他死,竟然如此伤心?”
“不敢称相知。”张颌勉力抬头含泪答道。“只是君臣名分既在,而其人为君未尝负臣,至于末将既然为臣,受方面之托却势穷至此,已然算是负君……如今复闻故主身亡,只要不是草木,岂会无动于衷?”
“原来如此。”公孙珣若有所思。“不错……袁本初没负你,非但没负你,还许你方面之任,信重有加,既如此,哭一哭也无妨。只是儁乂啊……”
“在!”
“那我有没有负你呢?”公孙珣一时正色相询。
张颌伏地而答:“君侯未尝负我,只是……”
“只是彼时你在我麾下,全是朝廷任命,勉强称故吏,却非是君臣,对否?”
张儁乂叩首不敢应。
“不是怪你,而是可惜啊。”公孙珣伸手摸住了对方肩膀。“我这里素缺步将,若你一开始是为我所用,持戟为我前锋,你我之间本来该是君臣相得,互相成就的!我西征董卓的时候会轻松许多,你也不至于堂堂一个河北名将如今趴在地上哭的跟个稚童一般……但怎么就又成了降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军中素重资历,你这人资格是有了,可却缺了太多的历,你没有西征之苦,少了平河北之功,将来让我怎么重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