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修仰头看着自己父亲从容的目光和鬓角处的一丝白发,眼前忽然闪过了刚刚那个老丈的花白头发,和自己叔父曹纯首级上的目光,然后恍恍惚惚间便重重点了下头。
然而,父子二人刚刚下得沙丘,刚刚进入中军大营,便有甲士仓促迎上,俯身汇报了一个让二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回禀主公,朱从事刚刚在营中自杀!留下遗言,说是他此时方才醒悟,自己居然做了燕贼之刃,悔恨不及,只能一死以偿罪过,以不负曹子丹之敢死!”
曹操沉默许久,只是缓缓点头相对:“知道了。”
言罢,其人便带着曹昂入营写信去了。
天有不测风云,亦有巧合之事,几乎是同一时刻,曹军大营往北,正在伤兵营中巡视的公孙珣也得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殿下……”从中军大营中寻来的义从军官王凌满头大汗,紧张到难以自制,却又不得不拱手实言以对。“刚刚点验今日一战的伤亡名单,已经反复核实确定,前营砲兵曲军侯吕扶,开战之初便被敌营的砲石给砸死了!”
之前正在跟身前一众军医、伤员交代着什么的公孙珣一时沉默,许久方才缓缓颔首:“知道了。”
周边众人寂静无声,无一人敢出粗气。
而公孙珣死死握住腰中断刃,却又忽然回过头来,对着满营伤员认真而对:“诸君,我今日与诸君立誓,一月之内,我公孙某人必然定下胜负,绝不让你们再如此辛苦了!而且此战,我军必胜!”
—————我是知道了的分割线—————
“至九月中,战愈酣,首相吕范长子扶死于战中,太祖闻之不言。翌日,时仁皇帝未加冠,与诸近侍皆劳动于白马,一时皆充入官渡,左右皆震怖。”——《旧燕书》。卷二。太祖武皇帝本纪 PS:那句话怎么说来者?新的一个月,从今天开始好好做个人! 当日夜中,公孙珣回到营中后帐内,枯坐许久,先尝试写了一封给吕范的私信,但写到一半却又觉得过于虚伪,复又直接撕掉,转而手书了一封军令。但尚未来得及发出,便立即得到汇报,说是今日去做反间连环的邓当去而复返。
而就在后帐私下接见邓当听完汇报后,公孙珣却只觉得脑海中一时恍惚,种种荒谬感立即涌上头来:“黄公覆要做内应请降,又把你遣送回了此处?”
“是!”邓当在地上俯首而言。“黄将军对我说,他知道我是诈降回去的,但却不在意,因为大树将倾,他自然也是有打算的……”
“所以你承认了?”公孙珣直接厉声喝问。
“没有!”邓当抬起头来,满头大汗,今日的经历真是让他心力交瘁。“在下从头到尾都没承认,可黄将军却直接让他的心腹卫士将在下绑了,伪作使者,趁着夜色直接从前营送过来了。”
公孙珣愈发觉得荒谬了:“所以他还告诉你,他会说服曹操与孙策,利用徐荣进军阳翟,或者我军粮草经行乌巢二事择一设伏,而实际上他届时会直接临阵倒戈,助我军成大功,以成此战?!”
“不错!”
“至于到底是截粮乌巢还是阳翟设伏要等三日后给我答复?”
“不错!”
“你觉得他是诈降……还是……”公孙珣忍不住询问起了当事人的意见。
“在下连自己是不是诈降都不知道了。”邓当稀里糊涂,满脸无奈。“在下只是一个厮杀汉……一开始奉朱府君之命前来诈降,但实际上因为陷入死地而存了真降的念头;后来蒙殿下与贾军师看顾,虽然知晓了在下的小心思,却不计前嫌留下,还让在下回去,一面保全家人,一面去做间谍;可到了黄将军那里,在下半点破绽都无,营中同僚也都为在下说话,他却一口认定在下是在做连环反间,却又不杀了在下,反而让在下做信使,替他与殿下搭线……”
这厮一口一个在下,公孙珣听着也糊涂,便连连摆手,示意对方暂且下去,然后复又立即让人请贾诩过来……后者正是这个反间连环计的真正操手者。
贾诩被匆匆唤来,大约一听,却并不着急言语,只是立在那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