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气势,真是让人尊重到畏惧的程度。
当然了,原本这个案子里剩下的活人全都是平民百姓,而平民百姓在这年头是不算人的,更没资格讨论舆论和名声这种高端话题。自己过去,只说是秉公执法,摆出一副法家酷吏面孔,该杀杀该埋埋不就得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一名要去洛阳游学的辽西公孙氏子弟就在眼前,那可是世代两千石的巨族,整个渤海一圈,七八个郡都有人家的族人分支,还有商号触角,自己老家清河郡也将将处于这个人家的影响范围内,而清河还偏偏尼玛是党人起势的发源地……这就由不得崔县君不得不考虑这舆论上的问题了。
草料喂下去,马匹恢复了精神,热汤喝下去,人也暖了身子。
但是,重新上路后的崔县君看着车外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孙珣和他那四五个握刀挎弓的伴当,简直头疼欲裂!
“俭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汉书》。张俭传 从大黄里再出发,那大桑里和三马里说到就到。
而当崔县君领着一众官吏浩浩荡荡的来到此地时,附近的几个里已经倾巢而动了。
没办法,且不谈看热闹的本性,就说这马老公家的案子基本上也是关系到附近乡里每个人的大事……没办法,谁让人家马家是这乡中最大的地主呢?指不定有多少此番过来,只是想看一眼那马老公是否如传闻那样直接吓傻了,真要是吓傻了,是不是能少交一季的租子……
“出了这么大案子,几百人围拢过来,竟然不乱,你这个里长倒是应对得当。”崔县君下车来,第一句话就是夸赞了此地唯一一个像样的下属。“听说昨夜还和那杀人的贾超一起坐在马家门前,也算是有几分胆气了。”
趴在地上迎接车辆的大桑里里长闻言苦笑一声,却依旧不敢抬头,甚至声音都有些发抖:“县君在上,昨晚上乡里的太平道仙师恰好来我们里中,准备今日施符水、讲天志的。所以,昨夜上前安抚那贾超,并与我作保的乃是那位仙师,我不过有职责在身,陪坐而已。今天安抚附近乡民,让大家噤声静候县君的,也是这位仙师……小人绝不敢居功。”
“又是太平道。”崔县君听完连连摇头,似乎有点厌烦,但也不想多管的样子,只是静候在里门外,等着随行吏员进去把事情安排妥当。
不过,陪护在旁边的公孙珣倒是真的惊到了——这太平道本来就是他最关注的一个事情,先前他还想这太平道将来有如此成就,会不会是真有些神异呢?但现在看来,是不是真神仙且两说,最起码人家的‘基层动员力’还真是强大到吓人。
而按照母亲的说法,这种能力才是一个宗教真正的硬实力啊!
就在公孙珣乱想一通的时候,那一边,县中跨刀骑马的吏员兵卒们已经将里中安排妥当,并前来回报了,我们这位崔县君耷拉着眼皮,倒抽了一口凉气,像是上刑一般迈入里门。
三马里里中实在是简陋,因此,能让崔县君有地方落脚的竟然只有那马老公家……不过这样倒也省事了。
公孙珣也不客气,直接摆出了崔县君子侄辈的架势,昂首挺胸的就跟了进去,然后沿途打量,果然在这马大户家门口的空地前看到了一个手持九节杖的道人,正慈眉善目的在那里维持秩序,让里民让开空间等等。而周围的吏员兵卒什么的也对此人客客气气,甚至接受他的指挥。
公孙珣就此停住脚步,顺势站到了大门一侧,饶有兴致的观察起了这一幕。
而另一头,进了那马大户家中的大门,崔县君也不去发生命案的二门及以内查看,也不去最里面安慰那个吓傻了的马老公,也不亲自审案,反而直接就进入了一旁的耳房中坐下,然后发出命令,让自己县中的门下贼曹在那大门口当众问明案情。
术业有专攻,崔县君本来就是来坐镇的,门下贼曹才是审案抓贼的,倒也不能说他这一手有问题。
先上来的是苦主,说是苦主,其实就是案发时根本就不在的偏远族人和一群被吓坏了,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子。至于那马老公本人,虽然据说当时钻狗洞逃了,但此时也已经吓破了胆,死活都不愿上来对峙……所以贼曹问了半天,也只是听到一些恳请做主的废话,并无半点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