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王方无奈应道。“公孙珣擅自擒拿一个邻县县长到邯郸,然后当众杀人,此事赵国上下人尽皆知……可怕就怕,那向栩无能至极,居然任由公孙珣补齐了手续。你说,若是如此,我是该就此认下呢?还是该去赵国仔细问询,查明此事呢?!”
“难!”这心腹赶紧言道。“这件事有三处极难的地方……其一,乃是那襄国长甄度确实与贼寇勾结,此人当面承认,赵国名族全都在场,确实罪责难逃;其二,乃是公孙珣嚣张跋扈至极,以县令绑缚县长,然后公然处刑,此事也是人尽皆知;其三,便是这赵相向栩不能常理度之……而如此局面下,方伯不查,恐怕要为人诟病,说方伯畏惧公孙珣,放任他跋扈无度,欺上杀下。可若真是追究此事,反而会查无可查……”
“不错!”王方愈发无奈。“我若是查,非但是查不出什么,便是公孙珣也要平白得罪……” 不管其他人承不承认,光和元年以后,洛阳其实进入到了一种难得的政治稳定期。
这里面当然有很多原因,但从本质上来说,更多的是熹平末、光和初那段时间的大政潮之后,几乎各方势力都不愿意,也没有力气再轻易起波澜的缘故。
王甫死了,旧宦官的主体势力大部分烟消云散,可曹节却不退反进,依旧稳坐宦官领袖的位置,而且这位卷土重来的执政者还一改往日的强势,行为处事间居然真的有了几分宰辅气度,让人颇为称道;
袁逢死了,杨氏看似一家独大,但如今稳居太尉之位,明显被朝中上下所接受的公族领袖却是人见人爱的刘宽刘婆婆,他和曹节领袖朝堂,确实有几分相得益彰的感觉;
宋皇后也死了,旧勋贵势力也是一朝散尽,但天子却有些为当日的行为感到后悔,最近居然渐渐放宽了当日对旧勋贵的官职禁锢,而且据小道消息说,他曾经梦到宋皇后和渤海王刘悝在梦里质问他,而一场噩梦醒来后他居然不找宦官,反而找到了殿外执勤的羽林许永询问此事……
当然了,尽管局势暂时稳定,但是个明白人都能看的出来,这种稳定与和平持续不了太久。
首先,曹节身体本来就不好,几年前那场病就差点去见了幽都王,这一次还能撑几年未必可知,宦官势力迟早要为贪财的张让、刻薄的赵忠二人领袖,而朝政大权落在这些人手里之后的局面也是堪忧;
其次,刘宽看起来无懈可击,但三公之位本就轮替无常,一个日食一次瘟疫就会导致洗牌的局面,他这个领袖始终坐不稳,不要说杨赐了,便是袁绍、袁术、杨彪等下一代公族子弟也在迅速成长,而且愈发猖狂……
除此之外,一股新的势力也在冉冉升起。
可能不想再出乱子,也可能是对宋皇后的愧疚,天子并没有着急立何贵人为皇后,但是这注定持续不了太久。而且何贵人的兄长何进,昔日南阳一屠户,如今已经是从虎贲中郎将的任上转任为颍川太守了。所有人都知道,何贵人一旦进位皇后,这个南阳屠户就会返回洛阳,而且会依照本朝政治传统迅速成为政治势力中的一极。
但是,不管其他人如何,最重要的一点其实还是处于世界中央的大汉天子。这位才二十多岁的年轻天子在取得政治主导权以后,非但没有如之前他支持者想象的那样,能够振作起来,做一些有为之事,反而日渐耽于享乐、搂钱……
便是当日他做噩梦的那一次,羽林左监许永为皇后鸣冤时,这位天子当场默然不语,然而第二日一早,依旧西园享乐,卖官如旧。
平心而论,在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里,别人再怎么努力,政局再怎么稳定,只要这个人还在败坏着局势,那大汉朝就不可能往好的方向走。
“冀州王刺史上书,自陈年老体衰,久病成疴,不能视事,恐负皇恩……”
下午时分,位于中台的尚书令中,满头白发的曹节正慢腾腾的叙述着王方的辞表,以及此人在辞表中对天子卖官的最后谏言。
而在曹节周围,一如既往的坐满了这个帝国的中枢权势人物。
没办法,无论是对谁而言,冀州刺史都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让出的位置……那里是河北的腹心之地,也是帝国两大根基之一所在,九个郡国,地广人茂,一个出色冀州刺史的能量足以让任何人忌惮,也足以让任何一个政治势力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