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拾遗录_作者:羹一瓢(142)

因工业街在交界处,法国人急于撇清责任充耳不闻,只能让这些受害的商人自己去交涉。就像九一 八事变,有什么公道可言?他们的日本僧人就是被“中国工人”袭击致死。

交涉,铩羽而归。商人联名上书给上海市市长,面对日本人的蛮横市长也没有办法,他的智囊告诉他,这件事情的起因全在白啸泓,是他联合工商界的巨擎成立抗日救国会,就连大米、煤炭都要对日侨垄断,日本人积怨自然很深,让他解散救国会、赔偿日本人的损失、赔偿中国商人的损失,到时候事情自然就压下去了。市长一听是个好主意,让白啸泓出面,一来他是救国会的常务理事,插手这件事情理所应当;二来交涉成功与否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打定了主意,市长就找到了白啸泓,白啸泓很爽快的答应接手这件事情,可是凭什么把帽子全往他头上扣,可以酌情赔偿中国商人的损失,解散救国会、赔偿日本人免谈。他给出的理由是:日本人的心思是司马昭之心,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断地挑起事端制造借口,故而有理由发动战争攻占上海,一旦上海沦陷日舰就可以长驱直入,自长江水路直接威胁南京政府和东南沿海地区,所以无论他讨不讨好日本人都没办法阻止侵略者的野心,既不能消灾那他何必破财。看来连称霸沪上的白爷都要和日本人对着干,日本人没有得到理所应当的赔偿和道歉又不肯善罢甘休,僵持状态。

第61章 第一枪响

时值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夜。

这一夜闸北的枪声响了,淞沪战场的第一枪。

租界里面平静依旧,租界外面炮火连天,天堂和地狱竟是如此之近。当闸北地区隆隆的枪炮声传来,季杏棠一夜无眠,披衣而起,他知晓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却没想到这么快把战火烧到了上海,心里是错愕和愤怒,还夹杂着一丝微乎其微的思念。

许宝山见他又独自站在窗边,便走过去递给他一支烟,“怎样?租界外头要着命呐。”

季杏棠凑着他的火点着了烟,匆匆吸完一支心才渐渐平复下来,“外面是哪支军队?”

“十九路军,报纸上说这支队伍前几个月还在江西替老蒋围剿赤的,现在匆匆调防上海,三万多人不知道能守多长时间。”他看了季杏棠一眼说道,“筹来的款子派上用场了,这支军队不是嫡系部队遭到老蒋排斥,待遇极差,与其说是国民 党的正规军不如说是武装团体。戴斗笠穿草鞋连正经军装都没有,况且步枪榴弹轻机枪怎么比得过大炮坦克装甲车。看来你那笔钱还不够用,虽然厂子没了,这么些年我还有些存款捐出一半来抗日不成问题。”

季杏棠看着许宝山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敬重,他知道在这里枉自悲天悯人也没有用,眼下该做的是竭尽全力为浴血奋战的十九路军做些什么。

夜色很深很沉。这月,清凉的下弦月,月到天心;这风,清凉的一月风,凉风省神。往常这个时候,春风沪上不需顾世情悲欢。谁也不曾多虑,如今,空气里弥漫着的奢靡和繁华会被炮火和硝烟所取代。

季杏棠和许宝山商议着眼下打着仗实在不好再去大张旗鼓的给墨白办百日宴。季杏棠弄了些印泥来,把墨白的手脚染红了,按住他的手脚在白色织锦缎上拓了手脚印,稚嫩的小手小脚留下年岁痕迹。墨白不老实,咯嗬笑着伸手抓季杏棠,手上的红印泥把他的衣裳弄脏了。季杏棠笑了笑把织锦缎折好放进了锦盒里,许宝山看见了叫他去收拾一下,自己拿毛巾给墨白擦手脚,抓住他乱蹬的腿儿在脚丫子上使劲擦,“再蹬我把你拴起来挂在树上。”墨白还笑,许宝山两根手指撑开他的嘴,“我摸摸长牙没有”,再一细看,“呦,眉毛长出来了,什么时候会说话,叫爹,叫。”

墨白摇头晃脑地唆手指头,糊了一嘴的红痕,许宝山掐他的屁股,“你爹伺候你容易吗?快叫。”墨白“嗲......嗲”几声,“噗”的一声,黏着红色印泥的口水淌了一下巴。许宝山被他恶心坏了,把手巾往他手里一塞,“臭崽子,我叫你爹的次数八成比你叫我爹的次数还多,自己擦。”墨白扫了两眼就往嘴里塞。

正欲斗法,门口一阵矫健的步履声,许宝山向外看去那人西装革履没有一点流氓气,竟是冯友樵。

许宝山和颜悦色上前问候两句,又把他请到客厅里去沏了壶茶。冯友樵长得不是很凶巴巴,只是气势上骇人,他一进来墨白嘴角下撇就要哭。冯友樵本想逗他一逗,被这小娃娃的哭声吓了一跳,正不知所措季杏棠从楼上下来,看见冯友樵唤了声冯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