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拾遗录_作者:羹一瓢(83)

季杏棠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两条腿不听使唤往小櫊里跑,这次没有顾忌若玉醒了没有就破门而入,猛地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穆柯被季杏棠惊醒,看见他骑跨在若玉身上拽着胳膊把他捞起来,而若玉满脸的惊惶,像一只提线木偶任由他拽了一只胳膊。穆柯猛地坐起来搡了他一把,“你他妈干什么呢!”

“要你管!”

季杏棠撸起若玉的袖子,眼里冒了火似的盯着,看着看着眼里就落了泪,滴在他枯瘦的胳膊上,一滴两滴,浇灭了冲动的火焰,只剩两行浊泪,他又猝不及防挨了穆柯一拳,后背猛地撞击在墙上,撞的脊骨酥麻酸疼,季杏棠沿着墙壁颓颓地瘫了下去滑坐在床上,狼狈不堪。

若玉吓坏了,忙放下了袖子,抱着头缩在墙角,央求道,“不要看……不要看……”

季杏棠则又哭又笑,原还以为若玉身体孱弱,吗 啡对他的刺激太大,不过七天就像个老烟鬼。是他压根不会想到他的好泓哥儿黄鼠狼给鸡拜年,背着自己给若玉注射吗 啡,那一个个发青还带着红黑血痕的针眼,看样子也是强迫着扎下去的,他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季杏棠抱着若玉恸哭,自责又心疼。

穆柯猛地把季杏棠甩开,喝道,“滚你妈的蛋!发什么神经!”

这边儿若玉又犯起了瘾不知乾坤,那边儿白啸泓把满架子的古玩珍宝砸了个稀巴烂,季杏棠像个废人一样抱头痛哭流涕不止,穆柯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拦着若玉撞墙,好不混乱。

第33章 再缝故人

上海的空气总是潮湿的,入夜,夹杂着些许雾气的寒风灌进黄包车夫的胸腔里,一路的欢声笑语,歌舞升平。日本浪人穿着和服,踏着木屐,抱着酒瓶子撞到黄包车上,叽歪了几句带着恶意的倭语扬长而去。黄包车“咣咚”偏了偏轮子又步入正轨,黄包车一旁跟着一辆行驶缓慢的轿车。季杏棠被这么一个颠簸惊醒,睡眼迷离之际,满目的华彩和琉璃灯。

前一刻他还在白公馆里同白啸泓争执,他说的好一口一本正经的道理,大抵是说,开吗 啡加工厂是给洋鬼子提供麻醉药的原料;殷梓轩城府极深,为保自身才逼供事情原委。季杏棠摇了摇头,虚情假意让他恶心。

若玉醒来时倚靠在穆柯怀里,穆柯睡着了。若玉眯眯眼看见他额上有一道细长的红色划痕。直起身来,若玉只记得自己又犯了瘾晕厥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季哥发现自己偷偷被人注射了吗 啡,现在想想还让他有些余悸,若是真的,他该怎么瞧自己,怕是烂泥不如。

杜子豪从倒后镜里看见若玉醒了,说道,“醒了,我载你去我家,不是我说的”,他朝向黄包车的方向努嘴,“季哥说的。”

若玉朝窗外望去,看见季杏棠满面愁云,眼里都覆了一层雾霭,那是晶莹的泪罢,才能折射出翩跹的霓虹华彩。若玉问道,“怎么回事?”

杜子豪心里还不痛快呢,嗤笑道,“怎么回事?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我在皇苑里开骰子玩的正痛快,天保哥就派人找我去接你,还弄来个穆柯。八成是季哥和白哥又闹矛盾了,季哥要去天保哥那儿住两天,又不放心你,我说你到底是谁的姘头?呿,一个比一个犟,就因为你这破事儿,我老爹要把我送东北去,苦大寒的破地儿。要不你跟着也给我暖暖窝?”

“滚你妈的蛋”,杜子豪话音刚毕,穆柯的马靴就蹬踹着了他的后脑勺,“你还敢打野雀儿的主意!”

杜子豪猛地往前一倾,打歪了方向盘又赶紧转了回来,扑棱扑棱后脑勺笑道,“醒了,给人当媳妇儿的感觉怎么样?也不出来找兄弟们玩儿,敢情在家伺候爷们儿。啧,我家可没有你住的地方,晚上出去玩儿一把?”

穆柯看了看若玉,朝杜子豪啐了一口,“诶?野雀儿住哪儿?”

杜子豪咂咂嘴,“季哥要去找天保哥,漂亮宝贝要跟着季哥,你说他住哪儿?反正不和你住一起,倒贴的拖油瓶子。”

说罢,又挨了一脚,“你最近嘴欠的很!”

杜子豪加重了语气说,“我他妈一想到要去东北,就和你个龟孙子客气不起来。登徒浪子?红颜祸水?这词儿都是夸你俩,都什么玩意儿!”

穆柯瞧他有些恼了,笑着说,“东北、东北挺好的,小时候跟着我爹去奉天看他们的矿场,我爹就说东北是个好地儿,地大物博,资源丰富,而且中东路和南满铁路贯穿了黑龙江和吉林,奉天城也不比上海差,那儿还有大片大片的野林子”,他揽了若玉的肩膀让他撞进怀里,低头笑着说,“是吧,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