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总是安慰他道,只是天寒生了病,过些时日就会好的。
可他是习武之人,纵使不精通医术,却也摸得出姜柔的脉象一日比一日虚弱,身子底在一天天亏空,补进去的东西都入石沉大海,没了踪迹,哪里还是会好起来的样子。
他心中阵阵发痛。
他不想终于斗倒了萧承文,走过了那些最艰难的日子,姜柔却不在他身边了。
他什么都没给过她,如今终于有机会去弥补过去缺席的一切,终于有机会给她一生的安定和乐,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姜柔一天天衰弱下去,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姜柔看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心有所觉,开口轻轻唤了他一声:“郁子肖。”
听到姜柔的声音,郁子肖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神色太过严肃,许是吓到了她,便弯了弯眼睛:“怎么了?”
“我想要……看一看雪。” “看雪?”太冷了。
后面三个字还未说出来, 郁子肖看着躺在床上的姜柔, 突然改了主意, “好。”
他吩咐人将榻椅移到了窗边, 又生了个炉子, 才用厚毯子裹着姜柔,把她抱了过去。
两人一起坐在长榻上,姜柔身上没力气, 就那样软软地靠在他肩膀上,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
“我娘说, 我出生的那天大雪纷飞,郁家世子便是在这一天醒过来的。”姜柔半垂着眼,声音轻轻, “后来她就告诉我,我长大了,是要嫁给那世子的。”
她慢慢扬起嘴角:“我曾经也想过,郁家世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虽然未见过他, 可是我过去的生命里,却总有他的影子。”
“我将来会嫁给他, 和他一起走过最艰难的日子, 往后便可平安顺遂,一生喜乐。”
郁子肖攥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我总觉得啊,是那年的雪将你跟我的命数连在一起的, 所以心里一直很想跟你看一场雪。”
姜柔顿住,眼角有些湿润,嗓子开始颤动。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云辞来看了她许多次,配制的药却也只能缓解一时的衰弱,却解不了那毒。
云辞说少了一味药,叫回元香。这香极其稀贵,只在医书里出现过,极少有人能亲眼见到,传言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柢族,而后便消失无踪,可云辞四处打听,却一点消息也没找到。
太医未诊出来姜柔体内的毒,她也不欲让郁子肖知道,云辞只能告诉郁子肖,这回元香可生元气,若是能得了这味药,姜柔的身子或许就会好了。
郁子肖派人去寻,也放出话重金来求,可是那回元香却如石沉大海,一点影子都寻不到。他一路查到了柢族所在的地方,也并没有见到那回元香的踪影。
姜柔早在喝下那杯毒酒时,便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因此也并未产生该有的绝望,每日喝着太医开的补药,尽量让精神好一些,有时候,还能陪郁子肖下一下棋。
外面的雪更大了,满目的白色织成了缭乱的网。
“那年雪,是不是就和外面一样?”她靠着郁子肖,眼皮有一些沉,说话都成了微颤的气音,“真好啊。”
“我怕,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郁子肖好似没听清,低低“嗯?”了一声。
姜柔没有回答他,她闭上了眼,呼吸声开始变得均匀。
“姜柔?”
郁子肖将人抱紧了些,贴着她的额头,低声喃喃道:“越来越懒了……”
郁家这些日子访客不绝。
太子被废,皇上虽没有提另立太子的事,可是众臣心中早已有数,如今皇子中风头最盛的便是宣王。宣王近日已经在帮着皇上处理政务,自己又有军功在身,皇上纵然现在不提,可这东宫之位早已默认是那位主的了。
朝廷里多的是见风使舵的人,太子一倒,他们便纷纷开始靠拢宣王,与宣王关系最近的郁家也成了这些人的攀附对象。
郁子肖又怎会不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