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向徐贵妃问了安,看郁子肖要离开,很不放心地叮嘱他:“万事一定小心,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平安地回来找我……”
郁子肖耐心地应着,最后干脆当着徐贵妃的面紧紧抱了她一把,在她耳边低声道:“以前怎么激你都不肯多说几句,如今话怎么这么多了?”
姜柔顿时红了脸,郁子肖松开她,道:“一定要好好陪着姨母,乖乖在这等我回来。”
末了,他跟徐贵妃对视了一眼,见徐贵妃点了点头,他终于转身离开。
姜柔就立在门口,看着郁子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依旧固执地望着那个转角。
“回来吧,人已经走远了。”徐贵妃的声音在背后悠悠响起,姜柔转过身,便见徐贵妃已经走到了院中。
“担心他?”
姜柔轻轻点了点头。
徐贵妃眼角的冰霜化开些来,她看着姜柔,缓缓道:“随我来。”
“是。”
姜柔跟着她走到了院墙后,便看到那里种着几棵树,上面开满了红梅,远远看去,像苍白天空下绽放的火焰。
“往年这个时候,皇上都会来陪我一起赏梅。”徐贵妃屏退了下人,抬眼望着枝头的花苞,慢慢笑出,“如今啊,却只有你来陪着我了。”
“当年皇上命人在我这栽了数枝梅,这些年我一直当它长得好看,天寒的时候用来观赏,任着一年一年过去,直到我入了冷宫。”徐贵妃神色未变,语气淡淡,“那里真是冷极了,哪里都是一片灰败,可是,唯有墙角开了一枝梅,绽着与那里格格不入的红色。”
“那时候我就想,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姜柔虽未入宫,却也知这后宫的残酷,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便如弃了的敝履,人人都可踩一脚,比最低等的宫女还不如。古往今来,有多少人难以忍受这落差,在冷宫里自尽,徐贵妃一朝落入冷宫,与过往是云泥之别,人尽可欺,却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到如今再坐贵妃之位,也是非常人之心性。
她道:“姨母心性更甚红梅,如今苦尽甘来,一切都值了。”
“自古以来,人人皆道,红梅傲雪凌霜,坚韧顽强,似乎谈及它,便总也离不开严寒风雪。”徐贵妃凝视着那满树的红,道,“可是,它也象征着春天。”
姜柔轻轻道:“梅花一开,春天便要来了……”
“本宫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到了原来的位子,又怎会让手中的东西轻易流出去。”徐贵妃道,“如今昱儿在朝中的势头一日更甚一日,纵使前太子想翻出些什么花,他一个罪人又怎能敌众人之力?”
姜柔微微牵起嘴角:“姨母的意思,姜柔明白了。”
如今的局势来之不易,不管是郁子肖,还是宣王,徐贵妃,亦或支持宣王的众臣,经由了这么多变故,必会谨慎行事,绝不容许萧承文还有复起之势。
郁子肖说他会没事,就一定会没事。
姜柔在徐贵妃宫里住了下来。
宫中的日子着实无趣,姜柔身子不好,也不能四处行走,徐贵妃的话也愈发少了,与她说不上几句话。
倒是皇上来过几次,每逢他到来,徐贵妃总是亲自沏茶,对着皇上也是笑颜笑语,然而往往说上几句,两人便相对无言,皇上心中愧疚,徐贵妃心有隔阂,终是做不到往日那般亲近了。
皇上一走,徐贵妃脸上的笑容便会立刻敛了回去,又恢复平日里淡漠的样子。
姜柔看着,只觉得若是一直如此,实在太累,然而个中种种,她这个事外人无法体会,也无法看清楚,更无法置评。
过了两日,宣王妃也到了宫里来,她肚里的孩子月份快足了,估摸着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宣王带兵,远离京城,徐贵妃不放心王妃,便将她接到了宫里照料。
宣王妃待人亲和,又很善谈,姜柔好歹有了个伴,两人都算是病人,便时常坐在屋中一起说话。
宣王妃最爱说的就是宣王。
她跟姜柔说了宣王与她的初见,她是如何倾心,又是如何嫁给他的,字字句句,脸上皆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