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唯有这件事,他不想插手,那是皇帝家事,应该让皇帝自己决定。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圣人,在这件事上开口,都保不准会有私心,更何况他只是凡人。想要做到不偏不倚,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置一词。
“谢正鸿,谢萌幼子。”景骊慢慢扫下来,突然看到了一个名字,沉吟了片刻,侧过脸问卫衍,“你家谢师兄近日可有书信过来?”
“不曾。”卫衍想装隐形人,可惜他这么大个人坐在皇帝身边,哪能突然消失不见,就算他不肯开口,皇帝还是问到了他的头上,不过他和谢师兄虽然关系有所改善,也没有热络到常通书信的地步,他一时不太明白皇帝突然问这话的用意,“陛下何来此问?”
“没事,朕只是问问。”景骊笑了笑,不再作声,转过头继续往下看。
谢萌举家被他扔到西北有几年了,京中并无亲族,与旁人也无多大交情,虽然因旧事和卫衍不对付,但是卫衍的脾气谢萌也该知道,虽然卫衍的心里别扭着,若谢萌真的拜托他,他也不可能推辞。
如今谢萌送老来才得的宝贝幼子入京为皇子伴读,却不给可以照顾一二的卫衍书信嘱咐一声,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
难道,他想表明,送儿子入京只是太后的意思,并非他的本意?
景骊的嘴角慢慢浮现出讥诮的笑容。
当年谢家被族,其实还是留下了一支的,就是谢萌的这一旁支。太后为了景琪,果然是不择手段,连旧日宠臣都要与景琪绑在一起,也不问问她的宠臣是否心甘情愿。
皇子外家,真正的皇子外家他都不放在心上,这么远的皇子外家能起什么作用?
“卫衍,你家中可有子侄想来做这皇子伴读?”上次景骊不在京中,太后挑选伴读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愣是把卫家给忘了,这次景骊在京中,就想到了要问问卫衍的意思。
卫衍正口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努力让皇帝不要看到他,结果还是失败了,只一会儿的功夫,皇帝就把一个令人为难的问题,扔到了他的头上。
“臣家中并无适龄的子侄。”他绞尽脑汁想了片刻,终于想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推辞理由。
子侄被选为皇子伴读,是皇帝的恩宠,如果他露出一丝不愿接受的模样,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非不愿而是不能,这样皇帝应该没话说了吧。
“没有适龄的?”景骊本来只是随口问问,若卫衍真的想让家中子侄来当这伴读,他倒要头痛到底让卫家的子侄到哪位皇子身边去了,不过他看到卫衍先是因为这份名单,恨不得自己只是家具一般直直坐在他身边,被他问到了就一脸的为难,想到了推托理由之后如释重负的表情,突然就不想轻易放过他了,“忠义侯幼子卫敏时不正适龄吗?”
一般皇子伴读会挑适龄的孩童,卫家的子侄大多年长,卫敏文和卫敏时是较年幼的两位,不过就算是最小的卫敏时,也要比最大的二皇子年长几岁,但是皇帝要说适龄,卫衍也不敢说不适龄,只能继续想办法推托。
“敏时他自幼厌文喜武……又兼祖父母宠溺,不堪教导,实在是不敢送到皇子身边添乱。”世人做亲长的,子侄有君前露脸的机会,大凡要好好夸上几句,也只有卫衍这个做叔父的,愣是把卫敏时贬了又贬,就怕皇帝真的看中了他家的宝贝“小霸王”。
“就是不堪教导,才要让太傅们好好教导啊。”景骊忍住笑,示意人送上干净的丝巾来,替卫衍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薄汗。
“陛下,臣……”卫衍嘟哝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再推托下去,就是“非不能而是不愿”了,但是要他答应下来,怎能情愿。
先不说皇子伴读这样的苦差事,他家敏时能不能胜任,只说他和他们卫家作为皇帝最信任的臣子,就不该在这事上插手,这是皇帝的家事,他们做臣子的只需静静看着就好。
他是皇帝的臣子,永远都是皇帝的臣子,卫家同样也是,这种事不需要他们多操心,一切等待皇帝安排即可。
景骊看到卫衍脸上那副“臣不愿,就是不愿”的表情,忍了半晌,最终还是笑了起来,他将人搂进怀里,亲着卫衍的额头,安抚了一番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