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没凭没据,不要冤枉好人!”张洪生立刻扭过头去,大声喝止。随即,又迅速将头转向李若水,大声介绍,”这是我们中队的文书金胜强,从日本留学回来的高材生。这位,是崔怀胜,我的中队副。我们三个是结拜兄弟,平素互相之间口无遮拦惯了,冒失之处,还请各位不要计较!”
“哪里,哪里!”李若水笑了笑,主动抱拳,向崔怀胜和金胜强两个拱手,“在下李若水,二十九军军士训练团的中队长,旁边这位是中队副王希声。左边着为高个子是冯连长,右边这位,是袁连副,他们两个都在警卫营任职,以前跟的营长是周建良!”
“周建良?哪个周建良,可是当年跟赵登禹将军一道,在喜峰口带着弟兄们夜袭小鬼子炮兵阵地那个?” 张洪生和崔怀胜两人,立刻顾不上再提让四人入伙的话,异口同声地冲着李若水大声追问。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周建良官职虽然不高,但名声却极为响亮。甚至连负责训练保安队的日本教官嘴里,都对此人的勇悍颇为推崇。在狂热信奉武士道的日本教官眼里,周建良是不是敌人不重要,曾经杀死过多少自家同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凭着百余口大刀,完成了别人拿着机枪大炮都做不到的壮举,夜里偷偷摸进了由坦克的铁丝网防御的关东军的炮兵阵地,将睡梦中的关东军炮兵砍得抱头鼠窜,将十八门大炮和十一辆坦克,全部送上了西天。(注2:此战发生于1933年,真实带队者为赵登禹和董泽光。)
武士道因为步枪的出现,曾经一蹶不振,直到日本天皇在做梦时决定征服亚洲和整个世界,才又匆忙将其从垃圾堆里捡了起来,重新“包装”。所以,活干得难免粗疏,令武士道里头某些原本已经不能适应时代的东西,也死灰复燃。
拿着冷兵器向机枪大炮发起进攻,就是武士道精神里,死灰复燃的一部分。日本上层政客为了中下层军官和底层士兵不畏惧牺牲,将这种行为一律奉为忠勇。所以,当看到真的有人拿着大刀冲向重炮和坦克,并且还大获全胜,中下层的日本军官们,立刻就表达出了发自内心的敬意。根本不想去管拿起大刀的是不是自己人,也不想考虑,死在大刀下的那些关东军将士有多屈辱。
通州保安队曾经很长时间接受日本人的控制和训练,自然而然地,就受到了那些底层军官的影响。对当年喜峰口战役中那支表现出色的二十九军大刀队,佩服至极。对当夜领军挥刀冲杀的几个人物之名字,也耳熟能详。
赵登禹、董泽光,周建良、刘福祥、殷锡乾……,哪怕当年的英雄已经陆续老去,哪怕其中很多人已经化作了闪烁星辰。
“正是!” 李若水先前故意提起周建良和警卫营,原本是想让冯大器和袁无隅的连长职位,听起来更像一些,以便从官衔上拉开与张洪生等人的距离,令保安队打消将大伙强行吞并的念头。却万万没想到,已故团长周建良的名字,竟然起到了如此惊人的效果,楞了楞,带着几分自豪确认。
“没想到几位竟然是周营长的弟兄,失敬,失敬!” 张洪生的脸色再度开始发红,拱起手,认认真真地向冯大器和袁无隅行了一个江湖礼。“你们营长呢,他去了哪,怎么没跟你们走在一起?”
“周团长牺牲了!”李若水眼睛一红,脸上的自豪瞬间被悲凉覆盖,“他原本可以带着我们一起向南走,但是听闻佟副军长和赵总指挥遇难,又独自一人返了回去,说要让两位长官的尸体入土为安。然后,然后我们就再也没见到他!”
几句话,声音虽然不高,听在张洪生等人耳朵里,却宛若晴天霹雳! 通州与北平近在咫尺,通州保安队的军官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二十九军内部几位核心将帅的名姓?而核心将帅里边,能被称作佟副军长和赵总指挥的,只有佟麟阁和赵登禹!
一位副军长刚刚殉国,两位曾经带队挥刀冲向鬼子炮兵阵地的豪杰,也英魂不远。这当口,若是有谁再想着趁机吞并二十九军的弟兄,他,如何还配作为人类活在世上?他,他干脆自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免得消息传出去之后,让祖宗八辈儿,都一道跟着蒙羞。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张洪生的一张大方脸红得发紫,眼睛也红得几乎要滴血,“我,我们奉命撤向北平城内之时,没有,没有任何人,提到,提到佟将军和赵将军的消息。我,我还以为,这回能见到几位英雄,在其帐下受其驱策,没,没想到,他们,他们居然都走得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