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报纸上的那些说辞来作为判断华北驻屯军实力的依据,得出来的结论肯定大错特错。而二十九路军主动提供的,和南京方面派遣特工人员辛苦搜集来的,彼此之间肯定也有很多地方对不上号。如此一来,二十六路军的将领和参谋们,把主意打到刚刚逃到固安的学兵和学士身上,就顺理成章。
首先,无论军士训练团的军士,还是学兵营的学兵,都是这个时代难得的文化人,甚至算得上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给出的答案,肯定比其他渠道得来的消息更准确。其次,军士和学兵都被传授过最基本的军事知识,能直接从军事角度说出对手基本情况和作战特点,不会像外行那样,只专注于战斗场面的惨烈和军人们的英勇牺牲……
事实上,李若水等人,也的确是如此。当他们来到二十六路军的总指挥部后,面对孙连仲、冯安邦两位总指挥和一众参谋的询问,很快就进入了“专业”状态。非但将南苑战斗的整个过程,用简练的语言说了个清清楚楚。并且将几番阵地争夺过程中,敌我双方具体兵力部署,和双方指挥配合方面的得失,都总结得条理分明。最后,甚至根据自身经验,对日寇所占据优势的空军、火炮和火力密度等方面,提出了一些应对策略。虽然其中一些策略可能比较幼稚,具体实施起来难度也没那么容易,却令在场所有人都耳目一新。
“轩公大才啊,我这辈子,甭说拍马,就是坐火车都赶他不上!”二十七路军总指挥孙连仲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如愿以偿收集完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就立刻把二十九路军总指挥宋哲元一通猛夸,“单单这个军士训练团和学兵营,便是神来之笔。小鬼子终日防着二十军发展壮大,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轩公把黄埔军校,直接开到了他眼皮底下!”
“嗯!要不然老长官怎么是咱们西北军五虎上将之首呢!”副总指挥冯安邦是孙连仲的儿女亲家。人长得精瘦精瘦,笑起来却有点儿像寺庙里的弥勒佛,“前一阵子,我还担心长城血战损失太重,二十九军伤了元气,到现在都无法恢复。如果早知道有军士训练团和学兵营这两大法宝,我还用替老长官操哪门子心儿?种子早就培养好了,只要二十九军这面旗帜还在,即便受了再严重的损失,很快也能浴火重生!” (注1)
“嗯,这招咱们得学,要不然,跟小鬼子打一回,伤一次筋骨,用不了几次,咱们二十六路就彻底趴下了!”
“二十七师还好,勉强还能要来黄埔生。三十师,三十一师,必须培养自己的后备力量!”
在场其他二十六路的核心人物,也笑着纷纷附和。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反正咱们以前都是冯长官的队伍,互相偷几招,总不会被轩公打上门来。”
“不但要学,还得汲取教训。无论如何,不能把自己辛苦培养的军官种子,再送到小鬼子嘴边上!”
最后一句话,可是说得有些过于坦率。顿时,又让李若水等人红了眼睛。
“没人把我们送到小鬼子嘴边上,是汉奸偷偷跟鬼子勾结,替他们支招带路!” 王希声对二十九军感情最深,反驳得也最大声。
“宋长官身边,肯定有人跟日本鬼子勾结,并且职位不会太低!” 冯大器虽然对二十九军失望,却不愿意让别人随便指责自己的老长官,想了想,也大声补充,“我们在南苑的所有部署,都被内奸卖给了小鬼子,并且在地图上标得清清楚楚。”
“我们的退路,也被内奸汇报给了鬼子,导致大伙几乎是主动走进了日本鬼子的伏击圈里。” 李若水的声音最低,字字句句透彻伤痛,“佟副军长和赵总指挥,他们,他们两个至死,都,都……”
话说道一半儿,他已经哽咽无法继续。年青的面孔上,瞬间淌满了淡红色的泪痕。孙连仲和冯安邦二人,听得也直叹气。半晌,走上前,轻轻拍打几个年青人的肩膀,“你们佟军长和赵师长,跟我们都是老兄弟了。听说他们的牺牲,我们也非常难过。但大丈夫身为军人,马革裹尸,应是一种荣耀。咱们与其在这里为他们的牺牲而难过,不如想办法替他们去报仇雪恨!”
“多谢两位长官!”李若水、王希声和冯大器等人各自揉了下眼睛,惨笑着致谢。“我们刚才失态了,请长官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