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李若水就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了那件让自己无比憎恶的黑衣。黄樵松冲着他微微一笑,迅速又将目光转向了王希声,“从现在起,你叫大仓敬二,是他的跟班儿。记住,万一他被对方拆穿,你就立刻用匕首抹断对方的脖子!”
“是!” 王希声想都不想,立刻举手领命。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要能杀鬼子,他愿意做任何事情,根本不在乎穿上一身黑皮。
“冯大器,你做我的卫兵,专门负责打拦路者的黑枪。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别开火。”樵松笑着给他还了个礼,然后快速脱掉身上的国民革命军少将制服。“我叫姚贵生,是京西自卫军的汉奸团长。咱们四个,今晚走在最前头!”
“是!”冯大器高兴地答应着,迅速去跟其他弟兄们一道更换便装。
十分钟后,大伙像幽灵般,沿着一条起伏不平的羊肠小路,向北而去。沿途全是人迹罕至的山沟,前后左右,都黑漆漆一片。而旷野中的鸟雀,忽然就变得多了起来。一会呼啦啦像乌云般略过人的头顶,一会儿,又在远处的树林中,发出诡异的悲鸣,“咯咯咕咕咕,咯咯咕咕咕,咯咯咕,咯咕……”,声声急,声声吵得人遍体凉透!
饶是连日来看惯了鲜血和死亡,第一次趁着黑夜去偷袭敌人,李若水、王希声两个,依旧紧张得头皮发木。有好几次,听到鸟叫声,就本能地想去拔隐藏在衣服下的盒子炮,而黄樵松却每次都抢在了他的前头,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不要紧张,不是敌人。如果有敌人靠近,鸟反而不会叫得这么凶!”
倒是冯大器,虽然平素最容易冲动,此刻却冷静得像一块冰。对于外界的任何嘈杂,都充耳不闻。偶然间眉头一簇,双目中就会闪起两点冷光。
“副总指挥说得没错,你这个小家伙儿,是天生的刺客材料!”发现光是安抚制止作用不明显,黄樵松稍作沉吟,立刻开始想办法分散大伙的心神。
“副总指挥,冯长官,他说我?他那么忙,怎么可能还记得我是谁?” 冯大器的注意力,果然就被他的话所吸引,立刻带着几分欣喜低声追问。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黄樵松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标转向李若水和王希声,“不光是你,你们三个,还有留下了的大部分人,他和孙长官都记得清清楚楚。咱们二十六路,如今既不属于西北系,又不属于中央军,想补充点儿新鲜血液不容易。你们中间有人肯留下来,两位总指挥打心眼里头高兴!” 能得到长者的关注,总会令年青人感觉兴奋。特别是这位长者还位高权重的话,带来的兴奋往往会更强烈。一时间,李若水、冯大器和王希声三人,心中竟然涌起了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但是,很快,这种冲动就被疯狂的狗叫声给压了下去。
他们,被发现了。有汉奸在村子里养了大量的狗,凭着动物的敏锐听觉,发现了他们的行动。
“什么人?口令!” 山下的村子里,迅速冲出十几名壮汉,牵着各种土狗洋狗,大声问话。还有七八名自认为枪法出色者,干脆直接将步枪架了起来,随时准备向路过的身影发起攻击。
“骂他,用日本话骂!” 黄樵松立刻收起笑容,低声向李若水吩咐,“骂得越嚣张越好!”
“八嘎丫鹿……”李若水紧张得根本无法思考,立刻对黄樵松的指示做出了响应。一连串地道的日本脏话,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村口的壮汉,立刻开始发蔫。趴在地上瞄准的庄丁,也战战兢兢地将枪口对准的地面,唯恐一不小心走了火,给整个村子带来灭顶之灾。只有牵在壮汉们手里的土狗洋狗,不知道“日本太君”的厉害,兀自长大嘴巴,叫得声嘶力竭,“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无……”
“八嘎特内呃馬幽啊……”李若水越紧张,骂得越利落。冯大器则将三八大盖举了起来,直接瞄准了一名牵狗者的鼻子。其余侦察连弟兄也纷纷举起盒子炮,迅速围成了一个半圆儿,只要对方敢轻举妄动,就会将其打成一只只马蜂窝。
“太君,太君,不要误会,我们是联庄会,我们是联庄会!自己人,自己人!” 囡的壮汉们吓得魂飞天外,一边抬起脚朝狗身上猛踹,一边大声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