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员,卫生员,找担架送他去医务营,找担架送他去医务营。” 李若水不听则已,一听更是紧张,扯开嗓子,冲着战壕深处大吼。
不像被弹片击中,能立刻分辨出伤口是否致命。冲击波受距离、高度、空气湿度等各种因素影响,有强有弱。根本不会在身体表面留下什么伤口,更无法判断受伤者被震坏了什么器官。所以,想要救袁无隅的命,唯一半点就是将他尽快送到医务营那边去,由医生检查之后,决定最佳治疗方案。
“长官,下,下不去!” 卫生员老邱听着满脑袋的泥巴,从被炸塌了的交通壕里钻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回应。“小鬼子的炮弹打得太狠,后边的交通壕全都被切断了。甭说是让民壮抬担架,这当口,咱们的老兵都没把握活着走下去。”
“啊——” 李若水扭头张望,果然看到身后的交通壕,都早已被炮弹炸得犬牙呲互。这时候如果硬将袁无隅往下抬的话,抬担架的人就必须多次走在交通壕外的地面上,被日寇的机枪手或者炮兵当成活靶子。即便豁出十条命去,也未必能换回袁无隅这一条。
“没事儿,我真没事儿。算命先生早就给我算我,我命大!” 袁无隅又吐了两口血,喘息着道,“你不用管我,小心鬼子趁机冲上来!”
“抬着他去三连那边,然后从三连那边的交通壕往下撤!” 李若水又迅速四下看了看,果断低声向卫生员老邱吩咐。“鬼子这一轮重点进攻目标是咱们,三连那边……”
“轰! 轰! 轰!” 剧烈的爆炸声,将他的后半句话彻底吞没。成排的炮弹从天空中落下,砸在二连与三连阵地衔接处,溅起大团大团的泥浆。
日军的指挥官经验丰富,发现临近的三连有试图增援二连这边的企图,就果断命令炮兵两处阵地的衔接位置进行了重点打击。十几声巨响过后,那一带的战壕几乎被夷为平地。
“你看着他,有机会就赶紧往下送!” 李若水大急,再也顾不上照顾袁无隅,拎着步枪迅速返回自己的岗位。
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战,令他的战斗经验和指挥能力都像竹子拔节般增长。发现日寇试图用炮火切断二连跟三连之间的联系,立刻意识到,小鬼子已经准备拿自己这边当做突破口。所以,赶紧去调整部署,同时派人通讯兵向上级汇报最新情况。
果然,没等通讯兵将电话放下,天空中已经又传来了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欺负中国军队缺乏有效防空手段,日寇将能飞得起来的飞机,无论型号有多老旧,全都派上了战场。二十几架飞机分做三个梯队低空投弹,转眼间,就把二连的阵地炸得硝烟滚滚。
看着弟兄们一个接一个被硝烟吞没,却根本无法还手,李若水郁闷得想要吐血。但是,飞机所带来的威胁,却远不止是这些。日寇的炮兵很快就根据飞机的指引,对二连的阵地进行了又一轮狂轰滥炸。大段大段的战壕,在轰炸中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泥坑。而从天空中陆续落下来的泥浆和湿土,很快又把土坑填平,变成一个个隐藏的陷阱。
得不到友邻部队的支援,也无法将战线后撤,李若水只能带着麾下弟兄们,在泥坑中硬扛。很快,他就又忘记了袁无隅,也忘记了自己。只管拎着步枪,带着七八个身手最好的弟兄,从一个泥坑翻入另外一个泥坑,不停地为麾下弟兄提供支援。同时根据实际情况,不停地调整兵力部署,填补阵地上被炸弹、炮弹和机枪子弹打出来的缺口。
当飞机引擎声渐渐远去,炮弹爆炸声也渐渐平静,日军的冲锋就宣告开始。五十几名鬼子兵,在一名中尉的指挥下,借助重机枪和掩护,像黄色的马蜂一般,三一撮,五一组,交替跳跃着向前移动。(注1:五十几人,为一日军小队。小队长为中尉或者少尉)
这种队形丑陋无比,却令步枪缺乏准头,机枪弹药量也不够充足的中国军队,非常头疼。捷克式往往将整整一个弹仓的子弹打光,都未必能打中其中一名鬼子。二连弟兄们射出的步枪子弹,也大多数落在了空处。
而分成三五人一组的鬼子兵,却总能抓住机会,几支步枪同时瞄准一个目标射击。每次枪响之后,都会令目标处血光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