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出于副站长周世光预料的是,他抱着姑且一试想法所做出的决定,竟然很快就收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成果。1938年春节刚过,日寇调动大批伪军护送武器弹药沿铁路线南运的清单,完完整整地摆在了他的眼前。
“鬼子近期对徐州一代,肯定有大的行动!” 以周世光的老到,迅速就判断出了这份情报的价值,果断启动军统的秘密电台,将消息传向了重庆。
两小时后,国民政府军统局副局长戴笠,将通过这份情况与其他几个渠道得来的情报综合分析所得出的结果,拿在手里,直奔重庆黄山官邸。随即,国民政府连夜召开军事会议,决定在徐州附近,对日寇进行迎头痛击。(注2:黄山官邸,蒋介石在重庆的寓所。)
临近徐州的中国军队,全部都调动了起来。包括刚刚从山西返回河南集结的二十六路军,刚刚在张自忠将军整顿下恢复了战斗力的二十九路军,一直在徐州附近与日寇对峙的第二十军团,受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直接调遣的桂军,川军,以及活跃在日寇运输线上的第十八集团军。
经历了娘子关惨败之后,曾经抱着不同信仰,占据不同地区的中国军队,再度集结于一处,为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并肩而战!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炸弹恍若流星般划破长空,落入大运河之中,掀起一道道滔天巨浪。白雾蒸腾,泥浆飞溅,大大小小的鱼儿被强烈的冲击波掀到岸边,翻着肚皮死不瞑目。有的甚至直接被热浪烧焦,发出一股股诱人的焦香。
岸边的守军饥肠辘辘,却谁都无暇看一眼这些送到嘴边的美味。严重缺乏重武器的他们,面对鬼子的狂轰烂炸,只能用性命去熬。熬得过去,就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从鬼子的步兵身上讨还血债。熬不过去,就只能圆睁着双眼含恨九泉。
“狗日的韩复榘,应该把他从棺材里拉出来再枪毙一回。奶奶的,若是山东不丢,老子怎么可能打这种冤枉仗!还有狗日的阎锡山,你倒是多少向东挪动一下窝。整日就跟只王八一般,就知道缩在山区里头混日子……”
炮击声刚刚停止,冯大器的叫骂声,就响彻了整个战壕。他的军装早被鲜血染成红色,也不知道哪些来自敌人,哪些来源于自己。他原本英俊的面孔,也被硝烟熏得一半黑,一半儿白,就像刚刚画过小丑妆。但这些,都不让他感到有多难受。此时此刻,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自己的耳朵。从早到晚,都回荡着炮弹的呼啸之声,片刻都不得停歇。折磨得他心烦意乱,只能用破口大骂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行了,你骂得再大声,他们两个也听不见!”王希声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沿着战壕跑过来,顺手塞给冯大器两个被炮火烤熟的野山药,“一个跟你远隔千里,一个早已死得不能再死。有骂他们的功夫,不如先吃点野地瓜儿。吃饱喝足了,待会杀小鬼子之时,才有力气!”
“波斯猫,你说啥?”冯大器一把抢过野山药,同时扯开嗓子追问,“你能不能大声点?我听不见。”
“听不见,就当我没说,还有,不要叫我波斯猫!”王希声瞪了他一眼,愤怒地抗议。前几天的战斗中,有碎石屑不小心溅进了他的眼睛,导致他的两只眼睛一颗发黑,一颗发红,因此落得这样一个外号,怎么听怎么窝心。
可耳朵已经被爆炸震成半聋状态的冯大器,却依旧弄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掀开衣服,挑选最干净的一块儿将野山药擦了擦,然后放在嘴里狼吞虎咽。
眼下的中国军队,缺乏的不光是重武器和枪支弹药。粮食的供应,也濒临崩溃的边缘。除了嫡系中央军之外,政府根本没能力给其他各路兵马提供不给。只管将纸钞发给各部,让各部长官自行筹措。而兵荒马乱之际,物价早已涨上了天。连银元的购买力,都已经降到了大战之前的三分之一。更甭说政府粗制滥造的纸钞。
买不到粮食,一些军纪不太讲究的队伍,就开始强行从百姓头上“征收”。弄得各地百姓怨声载道,对自家军队的敌视情绪,与日俱增。而像老二十六路这种军纪比较严格的队伍,就只能缩减弟兄们的口粮。导致处于前线的弟兄,每天也始终处于半饥半饱状态,体力和战斗力都严重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