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殷小柔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哭泣着跪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高高大大的李若水会死，刚才拉着她游过湖面的冯大器也会死，还有邻家男孩袁无隅，身体单薄的如同女生般的赵小楠。今晚，他们都可能会死去。他们看上去那么干净，那么英俊。他们……
“小柔……”郑若渝偷偷抹了把眼泪，快步上前，抱住殷小柔，将她从泥地上拖了起来，“地上湿，小心感冒。咱们去医务营吧，那边正缺人帮忙，刚好我学过一点儿护理！”
“走，去医务营！咱们帮不上忙，至少别拖他们后腿！”金明欣红着眼睛上前，扯住殷小柔胳膊，踉跄前行，不肯让她再影响男生们的士气。
“我走啦，你保重！！”李若水抬手替郑若渝整理了一下头发，笑着道别。宛若即将出远门的丈夫，面对蜜月中的妻子。
“保重！”郑若渝冲着他，努力笑了笑，但是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刹那间，淌了满脸。
这一刻，她真的恨自己没用，抬起手，用最快速度将眼睛擦干。然后，努力微笑，希望让未婚夫看到自己最坚强的一面。
然而，当她终于做好了准备，拿开擦泪的双手，却只看到李若水和冯大器、袁无隅、赵小楠四人，搭着肩膀，大步而去的背影。
“奶奶的，一群孬种，怎么能光看着学生娃子去死？！”忽然间，有名文职军官大声叫喊着跳了起来，迈步追向了李若水等人身后。
“去他娘的，拼一个够本儿！”有人如梦初醒，大叫着附和。然后也跳了起来，迈步追赶，唯恐被几个学子落得太远。
更多人红着脸站起身，追了过去。其中有几个，刚刚捐献出来自己的配枪。“算了，死则死尔！”他们大声叫喊着，声音单薄斯文，脚步却无比坚定。
“死则死尔！”“死则死尔！”“死……”他们心中非常害怕，不停地用叫喊声，掩饰自己心中的紧张。但是，他们却始终都没有停住脚步，也永远不再回头。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爆炸声此起彼伏，从天而降的炮弹，将南苑军营的东南营门附近，炸成了一片火海。望着被炮弹引燃的雕梁画栋，日本中国驻屯军步兵旅团第一联队联队长牟田口联也的脸上，隐约露出了一丝残忍的满足。
他出身不高，仕途不算顺利。所以对美好而精致的事物，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破坏欲望。平素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买来精致的中国瓷器，然后一个接一个，亲手将其砸成碎片。所以今夜炮击一开始，他就冒着被自己炮弹误伤的危险，亲自来到了即将发起进攻的第一线。亲眼看着，那些古色古香的雕梁画栋，一幢幢破碎，倒塌，在烈焰中化作断壁残桓！”牟田口君，请稍微侧一下身体，让我记录这伟大的时刻！”朝日新闻的资深记者冈部孙四郎在助手的帮助下，架起一部巨大的照相机，用镜头对准牟田口廉也，大笑着提议。
镜头内，熊熊燃烧的南苑东南营地，被当作了背景。牟田口廉也原本矮小的身影，瞬间被火光照得格外威武雄壮。按照冈部孙四郎的要求，他配合地侧转身，高高地举起指挥刀，“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冈部孙四郎大吼着按下快门，镁条爆燃，胶片瞬间将牟田口廉也的身影与大火中的南苑一道，定格成永远的罪证。
“为了帝国！”第一联队的三个大队长同时挥舞着指挥刀呐喊凑趣，丝毫不在乎对面阵地有可能打来的冷枪。
第一，距上头传达的“喜讯”，帝国炮兵在中国内奸的全力配合下，已经成功端掉了二十九军南苑指挥部，彻底打乱了对手的指挥系统。如今整个南苑范围内的一万多中国军人，应当处于群龙无首状态，根本不可能被组织起来，对日本军队做任何还击。
第二，如此猛烈的狂轰滥炸下，对面的中国阵地上，很难有太多的人能够活下来。而死人是不会开枪的，更无法击中远在八百米之外的目标。
“来，勇士们，让我为你们合影留念，见证你们的人生辉煌！”不愧为朝日新闻的资深记者，冈部孙四郎深知跟一线军官搞好关系的重要性。立刻伸手做出了邀请姿势，准备给第一联队的三名大队长照相。虽然他心里非常清楚，以这三个人此刻的军衔，即便照片冲洗出来，也没资格登上朝日新闻的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