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咱们的炮还是鬼子的?这声音一点都不脆,感觉在集中火力轰什么东西,又炸不动一般!”李若水敏感的发现炮声很怪异,停止跟老徐的撕扯,眉头紧皱。
“从西边传过来的,不像是重炮。” 老徐的注意力,也迅速被”炮声“吸引,皱着眉头推测。“不对了,鬼子距离咱们这边远着呢,一时半会儿……”
一句话没等说完,忽然间,有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伴着”炮声“由远而近。
“什么人,口令!” 当值的哨兵大声发问。
“口令个屁,老子是李大眼,你们旅长是我的把兄弟!”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直接透窗而入。紧跟着,马蹄声戛然而止,冯副司令的警卫员连长李大眼,风一样冲了进来,“快跑,快跑!老徐,小李,你们几个,赶紧带着队伍往南跑,黄河,黄河决口啦!”
“什么?” 老徐、李若水、冯大器和王希声四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扶住李大眼,高声质问,“你说什么?黄河决口,这还不到汛期!”
“汛期提前了,河堤决口了。大水已经冲了过来,沿途,沿途的部队,来不及跑的全给冲没见了!” 李大眼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补充,“快跑,带着弟兄们快跑,跑掉一个算一个!” “天!” 前两分钟还绞尽脑汁想要从逃难的达官显贵身上勒索钱财以补贴军需的旅长老徐,忽然吐了一大口血,软软地向后栽了下去。
“旅长,旅长!” 李若水、王希声两个手疾眼快,赶紧伸手搀扶。凭借二人的全力支撑,旅长老徐勉强稳住身影,刚要张嘴说话,鲜血又顺着鼻孔和嘴巴涌了出来,刹那间染红了前大襟。”旅长……“ 在场将士看到老徐如此模样,一个个泪如雨下。
自打台儿庄战役结束之后,老徐就一心想要重建队伍。为了达成目标,他不惜自乱辈分,整天跟比自己资历浅了二十多年的李若水等人称兄道弟。为了达成目标,他不惜撒泼打滚儿,从上司和同僚哪里讨要各种优待,骗人骗粮。为了达成目标,他甚至不惜断了今后前程,准备带领亲信,去勒索逃难的达官显贵!
而一场大水冲至,却让他的所有努力和梦想,都瞬间成空!”走啊,老徐,走啊,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几个,赶紧架着老徐走!“ 关键时刻,反倒是李大眼这个外人更为冷静,上前狠狠推了李若水一把,高声催促。”走,大王,你和大冯去组织弟兄们,一起往高处,往南边山梁上撤。王云鹏,你过来,跟我一起扶着旅长!其他人,全都去协助王营长和冯营长!除了武器和干粮,什么都不用带了。能走多快走多快!“ 李若水瞬间从绝望中清醒,红着眼睛,开始组织撤退。”是!“ 弟兄们大声答应着,开始行动,每个人的声影,都跌跌撞撞。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心痛。
几度在生死边缘打过滚儿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紧张。但是,此时此刻,他们每个人的心脏,却痛如刀割。
军训团刚刚重新搭建起骨架,连士兵都没招募满员,就突然遭到了如此大劫!
若是弟兄们都已经整训完毕也就罢了,好歹大伙还能将弟兄们组织起来,互相看顾着集体撤向山区。偏偏大部分弟兄,包括刚刚投笔从戎的学兵,都没经过具体的训练。
缺乏训练的队伍,做不到令行禁止,也做不到临危不乱。而水火无情,不会因为你的队伍没训练好,就绕路而行。当洪水伴着雷鸣般的声音奔涌而至,军训团那刚刚燃起的浴火重生希望,恐怕瞬间就会被冲得无影无踪!
“都打起精神来!就当洪水是鬼子!” 李若水跺了跺脚,动员的话脱口而出!”快点走,尽量收拢起弟兄们,走掉一个算一个!”“快走,快走!”“收拢起弟兄们一起走!“
……
王希声等人红着眼睛,大声重复。随即一个个使出全身解数,去组织弟兄们转移。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行伍了,在军队也极具威望,甚至平时能做到一呼百应。但是,今夜,在突然到来的浩劫面前,他们经验和威望,作用却微乎其微…
听到越来越近的”雷鸣“声,感觉到脚下越来越强烈的震动,所有士兵都方寸大乱。一些反应迅速者,不待班长和排长们下令,就钻出帐篷,拖着武器朝营地外边跑去。一些性格老实的,则瞪圆了眼睛站在帐篷内,呆呆发楞。还有一些从小就生活在黄河沿岸,有过水患经验的,迅速就从记忆里,找到了”雷鸣“声的真相,扯开嗓子,大叫着四散奔逃,”发洪水啦,发洪水啦,快跑,快跑!”“发洪水啦,黄河决口啦!”“发洪水啦,快往高处跑——”“黄河决口啦,黄河决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