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是刚刚招募来的民壮,还有被收拢来的其他溃兵。大伙低着头,快步从年轻的团长,营长,以及同样年青的军训团骨干身边走过,一个个心中充满了感激。
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
人性也是如此。
忽然间,一群被收容没多久的兵痞,目光被手电筒吸引,悄无声息地扑向王希声。他们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经验和身手,能抢王希声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料,后者猛然一个撤步,随即一个横扫,就将带头抢手电筒的兵痞踢翻在地。”砰,砰—“ 一把盒子炮毫不犹豫拔枪开火,将另外两名兵痞当场射杀。”不想死,就老实跟着队伍走!别起坏心思!老子是特战队的冯大器!“ 冯大器单手持枪,横眉怒目。吓得其余兵痞瞬间全都双手抱头半蹲在水里,一个个屁滚尿流。”孬种!有本事去对付鬼子,把主意打在救你们命的人身上,简直畜生不如!“ 王云鹏牵着战马,用马背驮着昏迷不醒的老徐跟了过来,冲着兵痞们破口大骂。
没有勇气还嘴,兵痞们将头扎在裤裆处,如一只只受惊的鹌鹑。”不想死,就跟在队伍后面一起走!“ 李若水带着三十几名学兵团的骨干,开始启程,同时冲着兵痞们发出邀请。”哎,哎!”“谢谢团长!”“谢谢团座……“
众兵痞如蒙大赦,答应着从地上跳起来,老老实实跟在学兵们身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支队伍沿途不停收拢逃难的士兵和百姓,像雪球般越滚越大。然后沿着老兵油子们凭借本能开辟的道路,齐心协力,朝附近的高坡急速前行。
洪水从黑暗中继续滚滚而至,转眼没过了大伙的膝盖,又一转眼,就齐了腰。但是,大伙互相搀扶着,互相拉扯着,继续向高处跋涉,竟没有一个人被洪水冲翻在地,然后瞬间被卷得无影无踪。
而那些没有向队伍靠拢,光顾着自行逃命溃兵和学子们,结局很难预料了。黑暗中,独自摸索着逃生的人,非常容易慌神,非常容易迷失方向。而只要不小心滑倒,后者被洪水冲倒,就很难再爬起来,再抓住一线生机。
更悲惨的,则是周围的无辜百姓。
黄河畔的村落里,无数人在睡梦中被犬吠声惊醒。还没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发现河水已经快漫到炕头上了。他们慌慌张张的拉起父母妻儿,奔出家门。再回头看时,自家黄土打胚的房子,如同遇热的积雪一般,在洪流中软软地垮塌,然后迅速消失不见。”孩子他娘——”“爹——”“救命啊,救命啊——“
尖利的哭叫声,绝望求救声,交替着在黑暗中响起。不知道有多少来不及逃难的人们被卷入洪流,尸体伴同枯枝,断木在水中打着旋儿浮沉,被洪峰推着继续向前行涌动。
洪水浩浩荡荡,直奔县城。
高大巍峨的城墙,一转眼,就被冲垮。惊慌和混乱,瞬间笼罩了整个县城。
被拴住的牛马发疯的撞击圈壁,头破血流。绝望的毛驴,挣脱绳索,嘶叫着跑到大街。家猫,家犬,跳出院子,紧随其后。它们凭着本能,拼命往高处跑去,试图抢先一步跳出生天。然而眨眼而至的浊浪,却犹如一只无情的巨手,从背后将它们挨个拍倒,将它们瞬间吞得无影无踪!
仓皇的从睡梦中爬起的城里人,揣上细软,沿着街道飞奔。洪水很快就追上了他们,淹没他们的膝盖,大腿,和腰眼儿。将他们推翻在地,变成一具具尸骸。
被河水淹大半的房屋顶部,无数的孩童和妇人张开双臂,大声呼救:“娘!救我!我怕!”
“来人啊!救救我的儿呀!我的儿呀!”“当家的, 你先走,你先走……”“救命,救命——“
……
四下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浊浪拍击声,无止无休!
“轰隆…咔嚓…” 房舍店铺,承受不了浊浪的冲击。迅速四分五裂。屋顶上的人纷纷落水,彼此难以相顾。
有人试图抱着房梁,试图逆着洪水而上,去救被困住的家人,却被同伴大声阻止。
“三婶子,来不及了!你快跑吧,快跑!”
“你带他们走!我不走!我要去救五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