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焕摇摇头。
他留意到宋澜手上的绷带,还有沿着袖口进去的伤疤,再到宋澜身上隐隐的药味,联系北境的损失,他不由心中沉痛,半晌,都没能把话说出来。
华云晏见此,心中隐隐不安。
果然,接下来,景焕的话,便十分不如人所意:
“陛下认为,叶家在壁英、中佑一战,虽出了叛将勾结狄国,然中佑是守下来了,不至于酿成大祸。”
不至于酿成大祸?
华云晏疑惑了,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漫天的刀光血影,几千大楚好儿郎的人命,叫“不至于酿成大祸”?
只听景焕继续说:“叶家出叛将,但不能因此而否定叶家的功绩……”
景焕说到这,心内也一片沉重。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从来不像别的文人那样,只觉得大楚盛世是文治天下的功劳,如果不是边境将士保家卫国,哪有文人在朝堂上争吵的日子?
但他到底得把皇帝的意思表达明白,便放下茶杯,道:“所以,景某此行,是要将叶家的铁证带回朝中,由陛下惩治。”
换言之,宋珮想只惩治几个替罪羊,然后,放过宋涵与叶家。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华云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hello,老皇帝您好啊,请问您在想屁吃? 景焕话音一落,竟有些不敢直视齐王的眼睛。
想他承德十一年的状元,殿试由皇帝亲点,之后为官二十载,他步步为营,从一个小小的翰林,成为皇帝的心腹大臣,正是他从来不向着谁,他仅是皇帝的臣。
这次事情的始末,他也都是清楚的,皇帝在收到北境送来的邸报时,就连夜传唤他进宫。
然而,纵使皇帝怀疑长陂一战中,晋王是被陷害而死,他也颇为犹豫。
景焕看出来了——
晋王,那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子啊,竟也要为太子让路,更何况是这个早早被皇帝丢到北境、不闻不问的齐王。
景焕回过神来,他抬眼,只看齐王一脸沉思。
忽的,齐王一笑,脸上似是没有芥蒂般,道:“既然是父皇的命令,本王自然会应允,来人。”
门外进来一个侍卫。
“让周都统把整理出来的物证都呈上来。”齐王说完,一顿,说,“把两位叶将军也请来吧。”
侍卫匆匆退下,去叫人了。
景焕咽下惊讶。
在知道皇帝的做法时,即使是他,也会为北境的将士鸣不平,更何况齐王呢?这里面一条条生命,可都是他的将士、百姓,更何况,他自己因中佑一战,眼睛也看不见了。
景焕心中再多的疑虑,直到见到了那些证物,那些证物之多,甚至得用一台小箱子装着,他才知道齐王不是糊弄他的。
如此看来,要么是齐王当真有宽大胸怀,要么是……齐王另有谋算。
不管怎么想,景焕知道自己将要拿的东西拿到了,而且,没有任何刁难,因为他坚信,齐王是个聪明人,他看在他的身份上,不可能对他做什么的。
他心中感慨,对着齐王长揖。
而他自然不知道,桌子底下,宋澜的手紧紧抓着华云晏的手。
华云晏的手软软的,而且她的手总是微凉,这点微凉,在这个时候,正好降低他的暴怒。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冷笑一声,将茶杯砸在地上,命人将这个景侍郎绑起来,干脆杀了便好。
毕竟上京的御林军,怎么可能打得过镇北军。
但冲动只是一时的,该如何做,他得从长计议,否则,只会让镇北军损失更重。
他抓着华云晏的手,忽而,感觉到华云晏细细的手指挣了挣。
她沿着他的指缝,将自己细细的手指缠过去,与宋澜十指相握。
若说宋澜通过她来冷静下来,她又何尝不是呢?
华云晏提醒自己,景焕不是陈昱,他一来不蠢,二来身份敏感,三来,因为他的身份,他倒是可以利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