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都错了,这并非是福气,而是文旌命里一个大的劫数。
轩窗倏然被寒风刮开了一道口子,冷风灌进来,打透了屋内穿的薄衫,任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从回忆中走出来。
她抱着手炉在屋内慢踱了几步,突然停住,让冷香给她披上大氅,想出去走一走。
走着走着,却走到了静斋。
梅花树已重新栽种好了,文旌就站在当年任遥站过的位置,身前一道木雕栏杆。
他神情恍惚,目光微渺,似是在看劫后重生的梅树,又似是透过它在追忆往昔。
他视线微移,正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任遥。
任遥也在看他,且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脸色,发觉比刚才不欢而散时柔和了许多,温煦了许多。
她想:他要是过来跟她道个歉,哄一哄她,今天这事儿可以就这么过去。 好像听到了她心中所想,文旌过来了。
他拖着几乎曳地的素衣长袖,从回廊拾阶而下,慢慢走到了任遥的身边。
其间,扶风想跟过去,被眼疾手快的任瑾而江怜合力拖了回去。
文旌站在任遥身边,阳光透过稀落的枝桠,落到他的脸上。光影斑驳,瓷肌玉面,俊美如画。
他低头轻咳了一声,道:“阿遥,我……”
任遥傲娇地歪了头,冷哼。虽然面色不善,可她却就站在这里,寸步未移,一阵寒风刮过,将文旌身上那微馥的罗斛香吹开,嗅了满鼻清香。
和着这清香,文旌那清悦的声音飘了过来:“阿遥,我这些日子情绪不太好,总是口不择言,你……不要往心里去。”
任遥抿着唇慢慢地转过头,虽然还有些赌气,嘴角还瘪着,可眼底已蕴起深深的关切,她凝着文旌的侧颊,问:“你为什么情绪不好?是朝里还有什么烦心事吗?那个舒城不是已经被抓了吗?你怎么……”
她见文旌眸光专注地看她,渐渐的息了声,脸颊微红:“我是不是问太多了?这些都是政务,你也不能随便往外说。”
文旌和缓一笑:“是不能随便说,可说给你听又怎么能叫随便呢?若是你想知道,可以找个空闲时候,我把所有的都告诉你,包括我这三年的经历……”他微微低了头,轻语呢喃:“只要你想知道……”
任遥笑呵呵地应下,倏然,笑容微敛,又板起脸道:“虽然你认错态度良好,但这事也不能就这么轻易过去,你得补偿我。”
文旌凝着她,脸上满是宠溺,纵容,道:“好,你说怎么补偿?”
任遥探手进袖,摸了半天,摸出了那枚菩提子小猫头。
吊坠拴在一根红绸线上,任遥捏着红线一端,将吊坠摇过来晃过去,道:“这个是我特意给你选的,你把它挂在思寤上。”
文旌一怔,下意识低头看握在手里的思寤,雪白银雕的剑鞘,古朴简约的剑柄,周身散出凛寒之气,犹如山巅之雪,巍然不可侵。
再看看任遥手里这个吊坠,是用朱红菩提子雕出来的,小猫头可爱娇俏,还向外吐了半截舌头,萌的天真无害。
文旌嘴角微微抽搐,而此时思寤像是通了人性,在他手里颤了几下,像是在表达对这个即将要损害自己高冷威严的猫头的抗议。
见他这反应,任遥沉下脸色:“你是不是嫌它不好看?是不是嫌我眼光差?”
听她这样说,文旌恨不得捣蒜似得点头,但强烈的求生欲袭来,让他忍住了。
他不由得想到了从前。
任遥曾经逼着他穿粉色绸缎衫去国子监,曾经在他第一日入东宫任太子少师时,给他在发髻下编了几个造型一言难尽的辫子……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文旌生了一张倾华绝世的俊脸,可这一身的装扮,从发髻到衣着都曾在任遥的摧花辣手下惨受荼毒,如今,她又将毒手伸向了他的思寤……
文旌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拯救思寤,可此时,一直观察着他们的曾曦悄悄从文旌身后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