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角门半开着,一个沙弥站在门内,门外则是一个身穿黑色短打,似乎是农夫的男子,那男子瞧着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手脚并非如农夫般粗糙,反倒很是细腻。
男子脸上带着貌似憨厚的笑容,一双三角眼却贼眉鼠眼乱瞟,“大师,您是佛门中人,心肠慈悲,就可怜可怜我吧!今年的收成实在不佳,这租子可否减免一二?”
小沙弥皱了皱眉:“今年雨水丰沛,圣上所赐敝司的也均是上等良田,怎么会收成不佳?”
男子憨憨一笑,“那个……这个……招了虫,剿灭不及,所以收成不佳。”
小沙弥不悦:“可别的佃户收成极佳,怎单单你家收成不好?张二寿,怕是你偷懒了吧?”这沙弥也不傻,一看那张二寿手上连茧子都没有,定是懒汉。
听了这话,那个叫张二寿男子顿时脸色一沉,语气也有些不善了:“小和尚,你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我张二寿可是十里八乡最勤快的人!”
那张二寿一脸自傲:“我们张家家风勤俭,我婆娘还被奶子府选进宫,做了六阿哥的乳娘呢!” 那张二寿一脸自傲:“我们张家家风勤俭,我婆娘还被奶子府选进宫,做了六阿哥的乳娘呢!”
此刻弘小旭正趴在一块刻了“佛”字的巨石上,正要往上爬,忽的听到有人提到他,不由胖脸一怔,歪着脑袋朝着那角门方向望去,“咦??”
那黑色短打装束,让弘小旭觉得有些眼熟。
正在这时候乳母张妈妈率先追了上来,二话不说便将六阿哥从那巨石上给拽了下来,连忙又从袖中取出帕子,正要为六阿哥擦脸。
忽的张妈妈也瞧见了站在角门外的人,整个人当场呆住了。
张妈妈入宫当乳母,已经足足一年半了。
她一门心思想着,若是能留在宫里,永远不再见到那个令她糟心烦恶的男人就好了。
但是没想到,跟着娘娘出宫拜佛,在这座皇家寺庙,竟然会见到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张二寿也瞧见了张妈妈——这张妈妈其实不姓张,而是跟着丈夫姓氏,被称作“张妈妈”。
张二寿也有些不敢置信,居然会在观音寺见到自己婆娘!
看着婆娘那满身的绫罗和头上那金灿灿的钗子,张二寿顿时气不打一处,好啊,老子整天吃苦受罪,这婆娘却独自一人在宫里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张二寿当场便撸袖子冲上去,一把就拽住了张妈妈的衣袖,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婆娘!你男人我面朝黄土背朝天,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你倒是好,进了宫当了皇子奶妈,居然都穿上绫罗绸缎了!一家老小死活全然不顾了!”
张妈妈“腾”地气上心头,别人不晓得,她还不清楚?张二寿最是好吃懒做,怎么肯下地干活?
张妈妈气恼道:“我上个月才刚寄了十两银子回家!”——乳母们每个年有二十四两银子的俸禄,分春秋两次发放,月前刚刚发了十二两银子,她只留了二两银子!自入宫以来,张妈妈虽没有同屋刘妈妈寄回家的银子得多,但十两银子,足够一家子大半年吃穿嚼用了!她虽想留在宫里,却也并非全然不顾孩子。
只是一想到这十两银子大半都要家里老婆子和这个懒汉挥霍,张妈妈心中就十分不平。
一听这话,张二寿更加恼火:“别以为老子不晓得!你在宫里每个年有二十多两银子的俸禄呢!上头的娘娘每逢年节还会赏赐金银绸缎!你寄来那点银子,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别人家婆娘当了奶母,都大把的银子寄回家孝敬公婆,你倒是好!自己全都昧下,是打算养野男人不成?!”
张妈妈气得脸皮涨红,“你休要胡说!宫里除了皇上阿哥,就只有太监!”
张二寿“嗤”地冷笑,“别以为我不晓得!宫里这些太监也是要找老婆的!!这叫‘对食’!你这婆娘素来不守妇道,肯定是在宫里找了对食了!”
“你——”张妈妈被气得险些晕厥过去。
“哼!被我说中了是吧?你这贱人,根本就是个荡妇!!”张二寿唾沫横飞怒骂不止,“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腿!看你敢不敢勾搭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