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在京安游荡了多日,自然是把寻常百姓对季旆的评价和看法都看在了眼里,听进了耳朵里,他以为季旆为了南唐百姓做了那么多,总该有人会试图站在他的角度,可偏偏,始终无一人。
他不懂如何治国,潇潇洒洒游遍大江南北才是他的必胜所愿,尤其是在看到季旆为了家国殚精竭虑,却无人关心他身上的毒和蛊,觉金钱与权势是人的一个梦,每当得到一样想要的东西,就会少了一样想要的东西。
可季旆既不追求金钱,也对权势无所求,他所求不过四海安定,百姓安居,邻里和谐,长治久安。
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想要平平淡淡,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季旆收了手里的碎蓝玉,放到了一个锦囊袋中,挂在了那黄木梨架上,囊口挂着一束淡蓝色的流苏,在半空来回的飘动着,他来到木几上盘腿坐下,道:“他们试图把孤埋了,却忘了孤本就是一颗种子,天既生孤,别人的看法,与孤何干?”
夏侯渊抱着南北,摸着它的猫头,纵然南北万般不乐意,却半点不由猫,“倒也是,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不如是,世上无人会以人度己,多的是以己度人,若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未免活得太累。”
“所以你才会潇洒无比的摒弃皇子身份游历四海,有时孤也挺羡慕你的,无牵无挂,不必被这江山社稷所扰,做你想做的事,爱你想爱的人。”
夏侯渊听闻最后一句大笑,若是他真的能爱自己所爱之人,他就不会放弃那皇子之名,出来流浪人间了。
“各有各的好吧,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股子傲然正气,在我身上断然是不会有的,但你身上就有,而且必须得有,再者也只有你一个人,有这般才干,人人艳羡帝王之家,却不知帝王之家,最是冷血无情。”
“你可真是抬举孤了。”
季旆枕着双手躺下,殿外的阳光星星点点的透了进来,他似乎看到了全盛的南唐,也看到了那偌大的宫殿之中,独身一人。
“我夏侯渊说过极多的奉承话,但是在你这,从未有过违心的话,我觉得极好的,便是极好的。”
季旆对于夏侯渊这般野蛮霸道的理论早已习惯,浅笑挂在嘴角,思绪却早已万千。
山河空念远,流年暗中换。
“就算孤有拨乱反正之能,又当如何呢?若是有人告诉你,你的这一生,只剩下五年的时间,你会是何感受不甘还是坦然接受?”
夏侯渊心里一紧,感觉全身都开始发酸。
他知道季旆中毒已深,但是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自己还觉他多半就是为了让自己去找些事做,免得无聊。
“怀拙,你可不甘,也可坦然接受,这事在于你如何看待它,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南唐一旦倒下,那南唐所有的百姓都会沦为别国的阶下囚,所以你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也不是坦然接受的时候,唯有你,能救这些百姓。”
季旆拿过一本书往面具上一盖,遮住了所有的光,包括心里那道光,一并遮住了。
“孤未曾想过放弃,只是在想,若是孤五年之内没有把所有事情处理好,会是怎样的结果并不是南唐百姓沦为别国阶下囚那么简单罢,若是孤把事情串得一团糟,到时候临阵顶上的必然只会是怀琤,对他,不公平。”
“对季澜不公平,那对你公平吗?从万众瞩目到众矢之的,他们何曾考虑过你半分?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凭什么你要出生于皇家,背负这份责任,若不是你责任心作祟,你大可将这太子之位丢回给老皇帝,好好的做你的闲云野鹤,这国权政事再与你无干,可偏偏你,执拗得紧。”
夏侯渊也知道,自己就是在说混账话。
他和季旆不用同的地方太多,两个人成为朋友,兴许是因为乱世之中难得遇见一个有着共同语言的友人。
季旆是皇长子,季弘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多的心血,可父子情深最终还是抵不过时事更迭,因为季旆的实力越来越强,支持他的文武官员也越来越多,季弘许是怕,自己还没到花甲之年,就会被想要早日坐上皇位的季旆拉下这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