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隐明白了:将军,在紧张。他居然……紧张了。
祝政隐约从张知隐望向常歌的担忧神色中读出了常歌的态度。
这局,他赌了常歌的心。而且赌赢了。
常歌低了头,只留着东风扬起他的马尾,又柔柔地落在他的肩。他阖上眼睛,感受着建平冬日的清冷、建平冬日的寂静,努力定着自己的心绪。
冬日里的建平,极静极冷。
常歌记住了这清醒感受,深吸一口气,奋而拉满了弓。
寒戾的箭尖闪耀着光芒,常歌顺着箭尖的冷光,却看到了祝政清冷出尘的身姿。
常歌方才好不容易定下的心弦霎时颤动,手上一松,这箭随着冬日的长风朝着祝政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1]浩志:司徒信,表字浩志,官拜荆州大司马,是当今魏王的兄长。听闻胞弟宫变勒马北上,再归之时,是骨灰洒遍长江。
[2]远卓:统领荆州左军的中尉毕容,表字远卓。首次登场在43章《治才》,罗明威和陆阵云白鸽冲突。
☆、余香
弓箭射出之后,常歌缓缓放下了弓。他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常歌的胸口因思绪翻腾不住起伏,他轻轻呼吸着建平清冷的空气,想要宁一宁自己狂躁的心情。
那枝弓箭带着常歌摇荡的心旌,直冲祝政。
祝政不闪不避,正面迎上这枚寒箭。这箭破风穿云而过——
尘埃落定,距离红心只偏了一寸。
益州军营中俱是一片扼腕叹息之声,还有些许不齿山河先生使用这种干扰手段的声音。
祝政拿下箭靶,静静地望着那偏了一寸的箭,以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偏离的距离。这一寸,是常歌摇动的心。
他自己的心情也随着这小小的射偏的箭激荡起来,好似破风而出奔向自己的不是弓箭,而是常歌的心绪。
祝政将靶子放回木架,又策马回了另一侧,漾起了笑容:“将军射术马马虎虎。都射偏了。”
看着常歌果真被他这句话挑衅地愤恨起来,祝政被他可爱的怒容惹得,心头尽是疼爱怜惜。
常歌怒瞪他一眼,将手一甩,大阔步往靶子那边走去。
祝政满心甘美地望着这抹属于他的红,回味着方才常歌瞪他的那一眼。那眸中尽是嗔怒,却愈发显得常歌似喜似嗔、俊逸灵动。
常歌也走至靶心旁,仿着祝政的样子举起靶心,颇有些得意得望向祝政——
然而,他刚刚将靶子举起,身姿还未站定,一杆寒箭破风而过,正中靶心。
在场的益州兵士被这毫不犹豫的一箭打得措手不及,几乎都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常歌惊愕地眨眨眼——他明明还没有站稳,祝政怎么,毫不犹豫就将箭射了过来,而且——
他将靶子举在眼前:这箭……不偏不倚、正中红心。连一丝丝犹豫动摇都没有。
明明他顺着箭尖看到了祝政的虚影就紧张不停,明明他出神入化的射术被这一丝心颤带偏了一寸……常歌看着这正中红心的一箭,仿佛看到了射箭人心中的波澜不惊。他气的立即将靶心扔在地上,再也懒得多看一眼。
他的不甘和怒气被祝政尽收眼中,就像一只炸毛的小动物,颇为可爱。
望着那抹跃动的红,祝政的心中怎么可能毫无波澜。只是十几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望见常歌之时,才特有的心绪翻腾。
他早已学会了同这份心动相处,而且早已处得如呼吸吐纳一般自然。
张知隐望了祝政一眼,平静宣布了结果:“第一回合,射术:山河先生胜。”
常歌气鼓鼓地走回了祝政这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第二回合:骑术”
张知隐宣布项目之后,几个兵士麻利搬走了靶子,只空留了一个木架。方才一侧候着的两匹骏马被牵了上来。
常歌瞟了一眼这两匹骏马,颇有些气鼓鼓地说道:“自此处驭马至木架处再折返,一炷香的时间,余香长者为胜。方才先生胜了,就请胜者先选吧。”
祝政倒是毫不在意,随手便拉了匹白马,将另一匹常歌惯爱骑的黑鬃骏马留了下来。他翻身上马,利落的动作带起了飘扬的衣袂,又带着些雪天的凛然清冷。
张知隐扫了一眼已准备好的祝政,一边做着燃香动作,一边准备吹哨音——
哨音落定,祝政策马而出,绕过木架之时陡然掉转马头,动作干净利落、毫无一丝犹豫。
他策马向着常歌而来,寒风扬起了他的青丝白袍,翩然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