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醉亦歌亦山河_作者:蕉下醉梦(6)

  十几个回合下来,山河先生单手御之,连大气都未喘一下。他凛然望着丑将军,却柔声喊出了一个已许久未有人喊过的名字:“常歌,你退步了。”

  常歌冷笑一声,刀尖挨着山河先生的发丝擦过,说:“你又何尝不是,祝政。”

  祝政斜身避开刀尖,反手就捏住了他掌着短刀的手腕,低声威胁:“喊吾王。”

  常歌甩手挣开祝政捏住他的手,拎了短刀便朝他的门面扎去。

  祝政回身一闪,反手拧住常歌左臂,单手悠然将他拉至自己怀中,说:“将军多忘事,益州待多了,连是谁的刀都忘了么。”

  常歌顺势将身一靠,狠撞了祝政一个趔趄,回身说:“不懂先生在说些什么。丑将军为卜醒所救,受益州恩惠,自然是益州刘主公的刀、益州刘主公的剑。”

  祝政就势站稳,将他右臂也一道拧到背后,常歌不住挣扎,手上短刀将祝政臂上刺了几道血痕。

  祝政不为这细微的刺伤所动,说:“将军益州的酒吃多了,昏了头。”

  常歌双手被反剪,干脆弃了挣扎,回应道:“那先生呢?荆州的芙蓉露,可还好喝?”

  祝政低低地迫近他的耳朵,说:“缺人对酒,不是滋味。”

  见他凑近,常歌反着手将刀一划,祝政一时大意,急忙松了常歌,后退一步闪避。

  这刀尖,擦着祝政的上腹,他虽惊险躲过,但还是留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常歌挣了束缚,以手抹了抹刀尖上祝政的鲜血,偏头笑道:“先生爱对酒?我怎么记着,先生只爱迫人喝酒。”

  祝政丝毫不顾上腹伤口,抬手便抓了常歌握刀右臂,强行将其扯至书案旁,拿起案上清酒便要灌常歌。

  常歌咬紧牙关,一盅清酒尽数浇了他一脸一身,一滴也没灌进去。

  清酒尽数撒完,常歌这才扯了嘴角,开口冷笑道:“先生这癖好,还是未改。”

  祝政一把撒开他,淡声说道:“将军不惧鸩酒,仰头便饮了。此酒无毒,怎的,还不合将军胃口?”

  常歌见他提及此事,将眉一拧,带些愠怒说道:“祝政!你还敢提。”

  祝政一脸淡然:“你大胆。你叫扶胥、叫吾王,怎的还敢直呼其名。”

  常歌冷笑:“大周亡了。”

  “大周亡不亡,我都是你的王。”祝政望着他,轻声说道。

  常歌望着眼前面若冷玉之人,眉目之间,仍依稀可见十几年前的玄衣少年。

  他第一次见这玄衣少年,正是被父亲引着跪下。

  父帅对他说:“他,就是你未来的王。”

  常歌十七从戎,八年以来,他为了眼前这位曾经的周天子,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他曾是祝政最锋利的刀、是祝政最狠戾的牙。八年征战,外定江山、内平藩乱,杀伐决断,一统军心。

  未曾想到,一次战役,他鏖战两年归来,祝政在城门楼上迎接,却命人将他拿下,又赶去地牢,迫着他饮了一杯鸩酒。

  从那时起,“玉面将军”常歌便不在人世。

  常歌望着眼前一如冷面君子的山河先生,像他曾经阴晴不定的王,却更像一位倜傥书生。但无论哪个,常歌都摸不透他的心思。

  祝政见他定定出神,说:“看来益州的酒清冽,一杯就将将军吃倒了。”

  常歌作了一揖,说:“先生真胆识,身入虎穴还不忘讥讽。”

  祝政短笑一声。他问道:“将军上庸一役,重挫魏军,妙极妙极。”

  “多亏益州主公不弃。”常歌答道。

  “只是……不知将军和镇北将军俱回锦官城,上庸现下,却还守不守得住。”

  常歌眉头一皱。

  祝政不再理会他,站在书案旁,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细细品着益州琵琶醉的甘甜。他说:

  “我早说过,你从未赢过我。”

  他望向常歌。常歌目中的不甘和倔强一如清风,直吹进祝政心中。这风吹起了祝政心中的涟漪,又翻成了潮汐。

  夜风送了泠泠风铃之音,破开二人之间的沉默。

  不知是夜风撩动了檐下的惊鸟铃,还是旧事勾起的波澜。

  

  ☆、名讳

  次日,上庸沦陷的消息来报,卜醒和常歌挨了好一阵训。

  原本益州军在上庸大获全胜,几乎全歼当地驻扎魏军,未料到世子刘图南回锦官城后,镇北大将军卜醒和建威大将军也莫名回朝,恰巧被驻扎襄阳的荆州军捡了个现成。

  卜醒、丑将军、刘图南三员大将都不在,守城将军傻着眼,就被襄阳郡都尉[1]夏天罗提着破山刀[2]直捣黄龙,上庸城没怎么费力就换了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