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贤妃被打入冷宫,祁佑是担心的。
虽然早就说了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瓜葛,但好歹也是自己的母亲。
在祁佑失去一切的时候,他还是想起了从小最留恋的那个怀抱,还是会惦记母亲对自己的疼爱。
他如今来看贤妃,本以为贤妃会担心他,问问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身子可好些了。
甚至想着她如今走上了绝路,说不定就放下了一切,愿意让祁佑看到一个真正的母亲是什么样的温柔。
都没有。
祁佑重伤被抬起武英殿那一日,他还能说服自己,贤妃也许只是在皇帝面前,还有所筹谋,才会表现得对自己毫不在乎。
可是如今没有他人在场,只有母子。
这个母亲,却在自己向她哀诉一句疼的时候,心中只记挂着她母国的生死存亡,没有在意一分自己的儿子,反倒问自己能不能像个男人。
那是贤妃的母国,不是祁佑的。
祁佑甚至连自己外祖父北章王的面都没见过,所有对于北章的“爱与忠诚”,都来自于贤妃从小的洗脑罢了。
祁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冻硬了,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此刻他看向贤妃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个会在母亲面前撒娇讨好的小男孩,而是贤妃所希望的,一个男人。
只是这个寒凉的眼神,也是让贤妃猛地一震,她从未在祁佑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佑……佑儿……”贤妃突然说不出话来。
“母妃放心,”祁佑的声音是可怕的冷静,“儿臣不会再让父皇失望了。”
说完,祁佑便转身离去。
“佑儿!佑儿!”
贤妃想上前去拉住他,可是祁佑大步走得飞快,连头都不曾回。
且不说贤妃平日出入都是有人扶着慢慢走的,这会儿在冷宫中待了那么多日,哪里还有可能赶得上祁佑。
她一个不小心便摔倒在了地上,惨叫了一声。
祁佑自然听到了这个动静,脚步一顿,却是没有转身。
贤妃见状,似是看见了希望一般,忙呼喊出声:“佑儿,佑儿……娘摔疼了,你扶扶娘可好……”
贤妃原想唤回祁佑的同情,就凭他还那么在乎自己是不是关心他。
“佑儿,娘方才是心急了……娘怎么会不在乎你呢,你是娘心头的肉啊……”
又是这样吗?这副“慈母”的嘴脸,祁佑当真是看恶心了。
思及此,祁佑不再犹豫,头也不回地朝着冷宫外头去了。
“佑儿!佑儿!”
贤妃惨烈的尖吼回荡在冷宫的巷子之中,慢慢被渐起的秋风吞没。
祁佑似是屏着一口气,快步走到了冷宫门口。
一出了门,这一口气突然松了下来,祁佑只觉得一阵热意直冲脑门,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祁佑觉得自己几乎要站不住,手撑着宫墙,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往自己怀里掏着。
他颤颤巍巍地掏出了老蒲给他的药,皱眉吞了一粒下去,这才靠着墙,蹲坐到了地上。
祁佑垂着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玄色的长袍上,分不清是泪,还是血。
虽然如今祁佑身上还有内伤,但他无须再以蛊虫压制内力,感官灵敏倒是一如往昔。
尽管他耳朵还嗡嗡作响着,却是依旧能听到落地稳重的脚步声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直到来人在自己的面前站定。
“怎么?如你心意让你见了她,你还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祁归恒半开玩笑的声音在祁佑的正上方响起。
祁佑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祁归恒。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挣扎着要站起来。
祁归恒见他艰难的模样,上前扶了一把,正好抓到了祁佑左手包得严严实实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