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赤霄的想法不能用一般人的思维去衡量,这他早就知道了。
“魔教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晏茂天还在继续劝说儿子,“赤霄到底凭什么答应一件对他、对魔教都没有任何好处的事?面子么?”
晏维清终于开了口。“他会答应的。”
“他又不……”晏茂天的话说到一半被打断,颊边肌肉紧张地颤了颤,“你说什么?”
“他会答应的。”晏维清又说了一遍,十分笃定。
虽然他和赤霄最后一次见面不欢而散,而他气得狠了,也撂下了“原来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这样的话;但事实是,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后悔了。
几百日的朝夕相处,他认识赤霄,他了解赤霄;赤霄向来嘴硬心软,他早就知道。那他为什么不再多待一阵子,再多问几句呢?也许差这点工夫,赤霄就说了呢?又或者赤霄坚持不说,是真的有什么无法对他开口的苦衷呢?
他太急躁了,他关心则乱;他应当再耐心一点,再温和一些。最不该做的就是严厉与强硬,结果他这两样都占全了——太蠢了,只会把赤霄越推越远,而那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但等想明白这些关节时,晏维清已经发现,他外出时从来不会碰到正邪双方时不时的火拼,一次也没有。
赤霄大概在有意识地回避两人的碰面可能,以免出现像上次那样的尴尬情形?
一想到赤霄并不想见他,晏维清的心就直直地沉下去。
如果有任何一个能用的由头,他很愿意、也很有必要再见赤霄一面。他并不在乎他的面子(说真的,假如有面子这回事,也早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丢光了),但他无法肯定赤霄的态度。如果对方真的不想再看见他——而且已经做得如此明显——那他是不是最好自己识趣一些?
不管怎样,两人见面的唯一正当理由就剩比武;数年来,他总是暗自想起这事、又第不知道多少次按下去,可这次终于按不下去了。
“是儿子不孝。”晏维清突然直挺挺地跪下,给晏茂天磕了三个头。
等这封信送到白山顶上时,众人的反应可谓是一片哗然。
“……我圣教与炎华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晏维清要写这种东西来?”华春水十二万分惊诧。再加上她是唯一知道赤霄和晏维清熟识的人,就更难以置信了。
秦阆苑用眼角余光小心地扫过上首,闻言冷哼一声。“大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只要自诩武林正道,哪个不对咱们圣教恨得咬牙切齿?”
这话难听了些,但不可否认地是事实。晏维清号称正道武林第一剑,“正道武林”这四个字难道是白送的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目光都投到了陷入沉思的赤霄身上。“圣主,这个……”
赤霄回过神,面上没什么神色变化。“你们觉得如何?”
几人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捡起话头的是张入机:“虽说圣主还未和那晏维清对上,但依照咱们的消息,圣主的武功应该在其之上。若只是比武,也就罢了。但若所谓的武林正道想借此发难……”
赤霄几不可见地笑了。“晏维清曾和其他门派一同找我教麻烦么?”
这其实是个反问句,大家都明白。回答也确实是没有,但这并不能让他们放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赤霄知道这是不少人的共同心声,但他没猜到会由宫鸳鸯说出口。“学得很快么,鸳鸯。”他真笑了。
宫鸳鸯脸颊微微发红,但她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防人之心不可无,圣主,尤其是对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把“道貌岸然”和“伪君子”往晏维清身上一套,赤霄愈发乐不可支。别人他不敢说,但晏维清绝对是个正直到过分的君子。“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他环视四周,“但就和六哥说的一样,对晏维清,我有胜算。”
危寒川、吴月、百里歌本也还有话说,闻言面上顿时浮出惊讶之色。不仅他们,所有堂主通通如此。紧接着,是一小阵子不期而来的沉默。
赤霄挨个儿打量了一圈。“谁还有意见?”
照他的想法,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脾性,那也就会知道此事已经板上钉钉,就算依旧觉得不合适。而秦阆苑面上和其他人一起反对,其实心里指不定希望他出个什么意外呢。
如此一来,应该可以结束了……
但出乎意料之外,凌卢站起身来。“我反对,圣主。咱们圣教人多势众,干什么偏要选个单打独斗?再者说了,晏维清可不像以前那些个容易对付的小门小派。而若要让圣主冒险,”他的声音沉下去,“那是绝对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