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殿後忽而传来琴瑟隐隐,殿中诸人顿时连低声耳语都停下,两侧鼓乐齐鸣後,有太监高声开道:“皇上驾到──”殿前应国群臣立即肃然跪下,高声唱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使团来宾也躬身行礼。在太子的陪伴下,应国尊贵的皇帝陛下携皇後安然入座,和声道:“众爱卿平身吧。使团远道而来辛苦了,今夜咱们不分尊卑,但求同乐,开宴!”顿时场面一派和谐,双方使团频频致礼,又轮流向皇帝及太子祷祝献礼,若是忽略维茨与喀尔喀使团中偶尔几个不忿的眼神,几有天下大同错觉。
由於师父的缘故,这次沈约倒对南澧来人留了点心,这次国宴规格甚高,南澧作为陪客,也派来了常驻使团的最高代表,也是南澧在应国的人质,魏宁候段远均,沈约算了算,大抵是师父的远方堂孙之类的,看相貌不过二十来岁,应该是顶替父亲或者叔伯的,这种人质在越春的待遇不错,虽不能保持在国内的高贵地位,养尊处优地过日子倒是毫无问题,所以多半养出来些毫无骨气的窝囊废,即使人过中年回到故国,也不可能成为良材。
也不知是师父遗传突变还是这位小侯爷太不中用,沈约暗自皱眉,身疲气虚,眼下还带著两个黑轮,显然是纵欲过度,皇亲贵胄的俊美倒还残留了两分,但也沦於流气。真不想承认他是师父的亲戚,沈约颇感闷气,瞟了一眼高台上的皇帝,心道此人真是将权谋之术玩弄到了极致,连荼毒软化敌国後裔的机会都不放过。
没想到皇帝也正往他这边瞄了一眼,沈约一惊,猛地垂下眼帘埋头吃菜。虽然进过几次宫,但久坐龙椅养成的压迫感还是非一般人消受得起。沈约心中纳闷,太子也好,魏宁候也好,父执辈的气势们都继承到哪里去了?
宫女换过一轮菜,沈约腹中已是半饱,却不敢再抬头瞎望,於是停箸不食,转而小口啜著酒浆。任晖久久不至,他位子靠前,也不知皇帝发现了没?他正想著,忽听高高龙椅上传来一声询问,皇帝陛下颇有些疑惑地提声问道:“任晖呢?”
整个殿里的人虽各自忙活著,其实都留了大半个耳朵仔细留意龙椅上的动静,生怕一时不察错过了什麽。所以当皇帝陛下发话之後,诺大一座宫殿顿时安静了下来。陛下刚刚那句话没有点明对象,也不知是问谁的,因此也没人敢抢先开口。
总不能禀报圣上,您最心爱的臣子在国宴之前跟别国的外交使团成员比武打架去了吧?
终於有了个不识数的大臣站起来,高声禀奏道:“启禀陛下,臣方才见到安和公和维茨冯副将正在切磋武艺。”沈约定睛一看,那答话的大臣是名武将,身高八尺有余,容貌不甚佳,却别有一分粗豪雄奇之气,心中暗暗叫了声好。
“胡闹”,皇帝陛下面有不愉,摇头斥道:“我大应与维茨均是尚武之地,若要比试,在殿上为大家助兴岂不甚好?黎骅闳,去把任晖和冯副将找回来。”
“臣遵旨。”黎骅闳沈稳见礼,领命而去。
“此人是谁?”范希诚皱眉问道,他疏於武事,此时只觉耳熟,一时却是想不起来。沈约低头饮了一口酒,掩饰脸上怪异神情,低声道:“飞雉大捷中,率军屠杀城中七万余众的将领,飞雉城改名安远後便赐给了此人。”
“安远伯,黎骅闳。”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2)
皇帝陛下此言一出,登时举座皆惊,稳重些的只是眼神变幻,稍微沈不住气一点的则开始窃窃私语。维茨使团和喀尔喀代表更是群情骚动,兴奋者有之,更多的则是满腔激愤──任晖的名号何等响亮?平喀尔喀破飞雉大败维茨军,威名震慑四海,正是此时大应军方第一人!也是背负了两国数万条性命的罪魁祸首之一。应国皇帝此言既出,便算是允了当庭挑战,若能在四国代表之前打败任晖,不仅可报家国之仇,更可在一日之内扬名天下!
莫说维茨武人个个摩拳擦掌,便是秉性温醇的南澧诸人,也有好几个跃跃欲试。魏宁候更是惋惜之色溢於言表,显是後悔今日没带几个高手赴宴。连应国这边也有好几名中年将领眼神发亮。沈约眉头一紧,他就知道皇帝老儿绝对舍不得放弃这种扬我国威的大好机会,便是存著让任晖将对方武人统统折辱一遍的心思。可方才黎骅闳站起身时,维茨使团的眼神就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维茨人对任晖恨之入骨,若是比武时一个不小心闹出血溅国宴,铁定回安和公府的路上就得罩任晖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