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皇帝却是低下了头,目光落在了严相的身上,“你不要忘记,她自胶东郡而来时,本身便应该是寡人第一个出现在她的面前。寡人代表王城,她代表胶东郡,这本身便是她来长陵的意义,正是因为你的安排,她才第一个见了那人。”
“这自然不是你的错。”
看着面色骤白的严相,元武皇帝摇了摇头,“正是因为如此,寡人才得了天下。但你必须记得,她原本就应该是寡人的皇后。不是因为要得天下,她不会有那样的一段经历。所以这也不是她的错误。”
“寡人也自然不会忘记你为寡人付出了什么。”
元武皇帝的目光转而落在了李相的身上,“让申玄做上那样的位置,不是要让人联想起你是出身李家,是背叛了李家才做到如此位置。而是提醒天下人,你为了寡人,可以背叛整个李家。”
“如今寡人和你们的位置已高,天下几无并高者。然而你们想必不至于忘记,寡人和你们有现今的位置,只在于隐忍二字。”
元武皇帝微微自嘲道:“在鹿山会盟之前,天下人谁过多注意到寡人的存在?即便是在寡人登基之时,世上绝大多数人也只是觉得皇后冷酷而强大,在这些年里,包括在之前和韩赵魏三朝的征战里,世人几乎遗忘了寡人的存在。”
“不要在那时能够隐忍。”
元武皇帝沉默了数息的时间,接着看着同样沉默的两相,道:“在此时此地却不懂得隐忍。”
“至于皇后,寡人能容她,这些便自然是寡人的家务事。”
……
“我并不知道当年她和那个人在长陵遇到并非偶然。”
走出林地,李相看着身旁的严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严相微讽的一笑,“年轻人的爱情往往盲目,成年人的爱情才讲究利弊。先来后到往往比天资优秀更为重要。她最不喜接受安排,所以即便受家里的要求从胶东郡而来,也未必会接受和当时的圣上联姻。”
李相沉默了许久的时间。
他知道这件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才是当年所有事情里最大的秘辛。
这件事情里,他这位同僚的安排,或许是当年最正确的安排,最绝妙的手段,因为最后他还是达成了目的,让胶东郡和长陵走到了一起。但最为关键的是,这名也并不知道其中有过这样安排的女子成了皇后,更为关键的是,她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你认为这真的和圣上说的一样,一直都会是家务事么?”李相抬起头来,看着严相问道。
严相冷冷的笑了笑,“你若是相信,何必问我。”
李相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世上很多事是偶然,但很多看起来很偶然的事情,却是必然。
长陵郊野。
随着道上一辆马车的行进,一间破败的道旁小屋里,一名静静站立,身穿黄袍的剑师心情越加兴奋,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他的注意力和感知全然不在那马车中,而在那马车上驾车的车夫。
他知道那名车夫原先也和他一样身穿这样的黄袍,而且若是没有那人的骤然离开,他也不可能穿上这样的黄袍而行走在长陵的皇宫里。
那人自皇后从胶东郡前来长陵之后,便一直跟随在皇后身边,他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突然背叛皇后而离开,只知道对方远比自己经验丰富,而且知晓得更多。
以至于全力的追查了许多,却是始终杳无音讯,追查不到对方的下落。
直至今日,这人才露出了一些破绽,最终被确定行踪。
知晓太多不应该知晓的秘密,最终的结果便只有死去。
这名同样来自胶东郡的黄袍继任者对于这名前任没有任何的同情,他也不想和对方发生任何的对话,只想确认对方的身份,然后用最快最干净的手段将对方杀死。
要确认对方的身份,并不一定需要在对方活着的时候确认。
所以当确定这辆马车上的人已经不可能逃得掉之时,他便肆意的呼吸起来,藏匿在他袖中的一柄小剑当的一声震鸣,化为一道明亮的光焰,从上方屋顶的破洞中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