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气息,便是相知、相守。
这股坚如磐石的庄重气息,便如同战场上面对箭雨,寻常军士身前的那一面厚盾所绽放的气息。
老僧垂首,再度在心中赞叹了一声。
这便是本命物的接纳,在修行者的世界里,也被称为认主。
这个过程对于一般的修行者而言恐怕要很多年。
然而丁宁只用了一瞬间。
苍白色的星火还在往天空倒卷。
长陵深寂皇宫里的郑袖缓缓的抬起头来,擦净了白玉般嘴角的一丝血痕。
在她的识海里,那一柄长陵无数顶尖的修行者都曾经想得到的剑的气息终于彻底的消失。
巴山剑场想得到那柄剑。
王惊梦想要得到那柄剑。
元武也想得到那柄剑。
整个胶东郡和她也都想得到那柄剑。
然而现在她知道那柄剑终究被人炼成了本命剑。
她知道曾经潜伏在长陵的九死蚕,到此刻终于已经强大了起来。
星空里的星辰很多。
修行者的世界里,也有无数的修行者,在每一时刻,也都有人在炼化或者精修本命物。
老僧先前苦修的洞窟里,厉西星盘坐在老僧的榻上。
他的身前有一道晶黄色的光华,不断的变幻着各种剑形。
然而不论变成任何一种制式的剑形,却似乎无法承载他的剑意,或者说,他或是这柄本命剑,都还差数分火候。
……
东胡边境的这些冰川亘古不变,但随着时日推移,长陵城中的寒意却在层层减退。
真正的智者和蠢人的区别也只在时间,只在事前和事后。
寒冬将消春将近。
在入冬之前,极少有人察觉大秦王朝春将伐楚,然而到了此时,长陵城中的气氛日益凝重,连市井街巷之中的凡夫俗子都开始由一些辎重和军队的频频调动而觉察到了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气息来源于元武登基之前,大秦王朝灭韩赵魏之时。
两辆马车会于一座残桥。
这座残桥在长陵某处街巷的背阴处,积雪未融。
这两辆马车之中一辆来自神都监,一辆来自监天司,马车里坐着的便是陈监首和夜司首。
在长陵几乎所有人看来,这是绝对对立的两个人,乃至两个职能有些相同的司设,都是互为监督,争锋相对。
要刻意避开一个人都无数种方法,只有这两人,才知道两人为何难以相逢。
“你为什么还不走?”
神都监的马车里,身穿着一件新的深红色官袍的陈监首依旧有些颓废落寞的样子,目光只是平视前方的车帘,慢慢的问道。
从另外一条街巷行出,行至并排的监天司马车里,夜策冷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如果只是问已经问过的问题,那就没有必要特意在这里和我相遇。”
“你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喜欢这里。我很多年前就想走,只是你在这里。”光线黯淡的车厢里,陈监首的眼瞳深处却燃起些不一样的亮光,“我希望你能走,然后我和你一起走。”
夜策冷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抬头了头,看着旁边的马车,道:“有些东西,一旦说明白了,就如一层布,一旦揭开,便没有了意思,或许便意味着彻底结束。”
陈监首缓缓的抬起了头。
他也转头看着夜策冷的车厢。
只是这短短的一个呼吸时间,他的目光却似乎穿透了万千层帘,穿透了很久的时光。
“我知道。”
他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但这次我问这个问题,和之前不同……因为胶东郡来了三个人。”
夜策冷微微一怔。
胶东郡掌控了大秦王朝的沿海一带,是大秦王朝的最大郡属,势力之大,甚至比月氏更像一个属国,而不是一个郡属,所以才养得出郑袖这样恐怖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