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曳看着耶溪,声音里面带了笑意:“什么东西?”
“书袋儿,”耶溪低头:“给你包书,好好念书。”
莲曳脸上笑容一下子淡了下去:“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好好读书?”莲曳一步一步把她逼进死角,眼神幽深:“为什么,把我救出来?”
“就是觉的,明珠蒙尘,白壁披瑕,岂不可惜?”耶溪说的一点底气没有:“你不读书,难道有什么别的出路?”
莲曳沉默了很久,伸手拿过了那个书袋儿:“谢谢。”
耶溪诧异的抬头,莲曳淡淡的扫视一眼上面的画,什么也没有说,点点头就离开了。
耶溪有些气恼,就这个样子吗?那个花纹,她绣了好久的!白天忙着绣外祖父的屏风,晚上就偷偷的绣这个东西,这几天油灯熏的自己眼睛都疼!
耶溪气呼呼离开后,莲曳重新拿起书袋,仔细的看了看,折成小块,轻轻的放在怀里,贴近心脏的位置,轻轻的拍拍那里,拿着京胡,离开了。
到了后台,看到水生在化妆,莲曳上前,水生拉住他:“曳儿,帮我试试弦。”
莲曳紧了紧弦,弹了弹,轻轻开口:“水生叔。”
“什么事?”
“我想读书。”
水生一愣,笑起来:“什么嘛,你现在不就在念书吗?别愣神了,等会你要奏的曲子莫忘了,等会改了点,宫娥第二次敬酒省掉了,那个点你莫要拉错了,今天拉好了,说不定以后你就能留在荣禄班…以后你拉的时候…”
“我说,我想读书,这是最后一次拉琴。”莲曳淡淡开口,语气却坚定的不容反驳。
“什么?”水生没有反应过来:“最后一次,你在说什么呢?”
“以后,你唱你的戏,我念我的书。”莲曳低了头。
“瞎说什么!”水生拿着琴的手都颤了起来:“你这么好的苗子,什么时候在精忠庙里面挂了牌子,一旦公演出了名,你下辈子愁什么!我已经和荣郡王商量好了,他答应帮我捧你!你娘也说了,希望你…”
“你们是你们,”莲曳放下琴,淡淡开口:“我不是荣郡王,若是连我连自己都护不了,拿什么护我娘?”
拿什么,护她…
水生一愣,一个大嗓子喊过来:“水生!准备了,磨磨蹭蹭的好了没有,过去对个戏!”
水生赶紧答应:“来了来了。”说着,催莲曳:“准备一下,赶紧去拉一下京胡…”
莲曳看着他匆匆离去,面无表情的去了戏台幕后,没提防脚下,被绊倒了一下,旁边哈哈大笑起来,莲曳一看,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看着自己,眼里淫光闪现:“小弟弟,摔坏了没啊?”
莲曳不说话,坐到里面,九龙口的锣佬儿一敲锣,两个太监扮相的人站出来亮相,小花脸的是高力士,小生是裴力士。
“久居龙凤阙,庭前百样花,深宫当内监,终老帝王家。”
莲曳心不在焉的拉着琴,突然雷一般的掌声惊醒了他,他一看台上,贵妃已经出场了,水袖一翻,一个漂亮的亮相,凤冠上珠宝璀璨夺目,衣上彩凤,艳丽逼人,她眉眼含情,胭脂上鲜,恰便是那三千尊宠的美人无双。
有的人,不需要入戏,一上台就是娘娘。
而有的人,再拼命挣扎,也只能从琴师龙套做起,一场一场的跑,这世道把你层层碾磨,少年磨灭了,磨的没了自己,磨到成了章法,就成了角。
台上站的正是荣蝶生,也只有文太傅这样德高望重的人,他才肯扮上唱一出,他唱腔雍雍华贵,戏路子窄的很,因为常年只唱演贵妃娘娘,所以都起了个混名给他叫荣贵妃。
天气渐热起来,莲曳闻着身边的酸臭味,愈加沉默,一出戏完了,莲曳收好了京胡,拿起就走,那油头粉面的家伙又伸出腿,莲曳眼神一暗,狠狠的踩在他腿上,那人一痛,叫出声:“爹!”
一个拿着半老的人赶紧走过来,一下子拉住儿子:“哎呦,儿子你没事吧!”他儿子面露出得意之色,哭爹喊娘起来:“腿!我腿要断了!”老人一看莲曳,语气狠毒起来:“你这兔崽子!敢踩我儿子!我弄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