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老夫什么事都做得,就是做不得逃兵。”陆尚决然一笑,语气中却难掩凄凉。
……
三畏堂内外数千人大气不出,静悄悄听那玉奴断断续续的说道:
“贱婢原是南朝官宦人家的女孩,南朝覆灭后,随母亲作为罪属被卖到扬州青楼里……九年前,又以清倌人的身份被京中大官人买下,安置在白马寺外一户人家中。又过了一阵子,那大官人忽然来说,让我赶紧到白马寺上香。他还告诉我,在那里会有几个歹人调戏于我,叫我不要害怕,因为那都是他安排好的。”
“后来贱婢才知道,原来那阵子,仲郎正在白马寺闭关修行。等贱婢赶到白马寺,果然被歹人骚扰。贱婢呼救几声,果然惊动了仲郎。仲郎打跑了歹人,贱婢又故作崴脚,让仲郎护送我回家……”玉奴说着说着,眼圈便开始泛红,泣不成声道:“后来,也是贱婢在那人指使下,几次三番故意勾引仲郎,才会让仲郎鬼迷心窍,错把贱婢当成红颜知己的……”
这些话,自然是大长老逐字逐句教给她说的。玉奴与其说是追悔当年的行为,不如说是为自己亲口毁掉当年的美好而痛心。如有可能,她愿将世上最美好的辞藻,全都用来修饰那段回忆。那可是她这苦命的半生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啊!
但就像当年那样,她一个孤苦弱小的女子,又怎能违抗大人物们的命令,只能乖乖听命从事、照本宣科而已……
不过照本宣科已经足够了,玉奴的话瞬间点燃了族人们的情绪,他们怒不可遏的纷纷高声逼问道:“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赶紧从实招来!”
“我,我不敢说……”玉奴像被吓住了一般,恐惧的蜷缩着身子。
“只管说吧!”陆问看一眼玉奴,鼓励一句道:“说出来便算你将功赎罪,我陆阀长老会保你平安无事……”
“是……”玉奴这才怯生生点点头。人声鼎沸的祠堂院中,刹那间又针落可闻,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她说出那个名字。
“是你们的阀主大人,陆老公爷!”玉奴终于鼓足勇气,道出了那个名字。
“什么?!”众族人闻言再次炸了锅,好些人激动的斥责起玉奴来。“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们阀主怎么可能干出那等下做事来?!”
“就是,你休要胡乱攀咬!”门阀的骄傲,让族人们难以接受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对高高在上的阀主的指控。不管这指控内容是真是假,都让他们感觉颜面扫地。
“肃静,肃静!”大长老手中的拐杖重重杵着地面,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不要动不动就感情用事,稍稍动动你们的脑子!”大长老严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厉声道:“我问你们,相不相信当年十六郎是被人陷害的?”
“这个当然是信的。”族人们七嘴八舌道。
“十六郎当时虽然不是执事,但身负本阀大计,阀中一直有安排严密的护卫,是还是不是?”陆问提这个问题时,目光却落在了陆伟身上。
陆伟八年前,就已经担任陆阀的武卫执事。武卫执事除了负责教导阀中子弟习武修行之外,还有很重要的责任,就是负责保护陆坊和阀中重要人物的安全。当时陆仲身为陆阀众望所归的希望之星,当然也是保护的重中之重了……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汇聚在陆伟身上,陆伟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无法否认。
“当年陆仲在白马寺的事情,你知不知道?”陆问冷声问道。
“过去这么久了,我记不太清了……”陆伟目光有些慌乱,想要搪塞过去。
“我现在是代表长老会,对你进行质询!”陆问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搬出了长老会这座大山压向陆伟。
“我们的护卫,只是保护重要人物的安全,对于对方的私事,护卫们被要求保守秘密。”陆伟只好闷声说道。
“那么就是说,连十六郎后来金屋藏娇之事,你也是知情的,但谁也没告诉?”陆问却冷笑连连,质问愈发犀利。“这样一个忽然出现的女人,将本阀的希望勾了魂去,你们却不对她进行背景调查?陆侃,你这个观风执事,也太不称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