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糖同居物语_作者:弗奉(35)

2019-12-31 弗奉

    时遥闷着头听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半晌,冷不丁问:“很辛苦吧?”

    叶添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贱嗖嗖地找骂:“心疼了?”

    时遥懒得埋汰他的厚脸皮,只敷衍地隔空飞给他一个白眼。她把餐椅往桌前挪近了些,轻咳一声说道:“我没有打过工。”

    叶添止住了笑,眼睛看着她:“是吗?”

    “嗯。”

    说完时遥就闭上了嘴,筷子一下一下戳着面前的醋溜土豆丝,把盘子里码好的菜戳出了一个浅浅的小坑。

    从六月十四号时遥搬入,到今天为止,叶添已经和时遥在同一个屋檐下度过了一个半月。这段时间里他们调侃斗嘴,讨论外卖订餐选哪个店铺,讨论买什么牌子的纸巾,讨论电视上令人头痛的国际形势,好像什么都可以说,却唯独没有谈过彼此之前的生活。

    失去音信的四年,仿佛是不存在一样。

    但这四年又分明是最无法淡忘的四年。春秋四度,给时遥的生活带来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海啸,撕裂她曾经拥有的一切,狂风暴雨之后,她一无所有。

    叶添不敢轻易开口,有些问题每每重拾,无异于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剥开,鲜血淋漓,疼得还是受伤的那个人。

    他想起那天找到出租屋,打听时杰峰一家去向时,那些邻居绘声绘色的描述:

    “男人拿菜刀捅的他老婆,哦哟,捅了十几下,脸都认不出了。”

    “不对不对,人警察都说了,凶器是把水果刀,我老公就因为这个事把我家的水果刀给扔了。”

    “这人渣捅完他老婆还想弄死自己女儿,那小姑娘跑去学校了,他是走投无路才打开的煤气阀自杀,啧啧,这种禽兽,想起来跟他做邻居就让人后怕。”

    那些人热情地向他描述着当时的细节,宛如自己亲临现场,然而综合不一的说法,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当时在场的人,有且只有时遥一个。

    他搜索了报纸,对这个案件更多的描述聚焦在陆莹的婚外情上。时杰峰到底有没有要对时遥下手,四年前她是否接受过及时的心理干预,这些年她是如何生存的……这些问题叶添都想知道,却还远不到可以问的时机。时遥总是充满防备,像一只历尽浩劫存活下来的雏鸟,根本不给叶添的关怀置喙余地。

    但此时此刻,他却从时遥的表情里觉察出了一点动摇。

    一点允许他走近的动摇。

    这点动摇如同光洁的蛋壳上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狭窄到不足以透光,可是凑近了看,总归能够望到些许被掩藏着的东西。

    叶添缓缓坐正了身子,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了数秒,很温和地叫她:“遥遥。”

    叶添的眉眼都是舒展的,看上去很放松。但左手情不自禁地扣住右手手腕,按出了一片红印。

    “这几年,你还好吗?”

    时遥愣了一下,神色莫辨地看向了叶添。

    她皮肤白,瞳色也比寻常人要浅。夏天日落较晚,余晖洒了一层稀疏的烫金进来,恰有一抹映入时遥的眸子里,使她浅棕色的瞳仁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

    叶添和她对视片刻,率先败下阵来,“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还好。”时遥轻声说。

    “出事后年级我调换了校区,再后来就是考上了津南,有各种补贴,也没什么人找我麻烦。”

    她抬起了头:“从物质上来说,应该是比你那时候要强的。”

    物质上。

    简单来说,一个人的物质需求不过是食可果腹,衣可蔽体,有处容身。好一点差一点,都过得下去。

    让时遥倍感挣扎的,从来不是物质上的困窘。

    三年前的事如同一场会自动重播的噩梦。只要闭上眼睛,所有的场景总会自动还原。她好像又重新回到那个深夏午后,阳光炫目燥烈,外面窗台上掉落有熟透腐烂的无花果,一群蚂蚁亢奋地搬运丝状的果瓤。

    时遥眼睛盯着蚂蚁,客厅里的争吵一声声飘进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