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遥指尖触碰着叶添的脸,集中精力接收感觉神经末梢的信号,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叶添的问题,很迟钝地说:“这,这我说不好,反正老了好多。”
叶添又笑了,仿佛时遥是在夸他:“是么?”
出租司机是个年逾四十的大叔,每天被中年危机和脱发问题困扰,最怕听见“老”字。他往后视镜里一瞥,看这俩张口闭口“老了”的乘客不过都是二十来岁上下的小年轻,无名之火顿生,心烦意乱中把车停得很不羁:“到了。”
叶添付了车钱,拿下行李带时遥回家。一进屋,他就说屋里好像不通风,有股怪味。
“你去阳台看看,储物柜里应该有香薰,拿出来摆上。”叶添对时遥说。
时遥早上起床特意开了门窗透气,她用力嗅了几口也没嗅出什么怪味,对叶添没事找事的行为十分嗤之以鼻:“你是狗吗?我怎么闻不见?”
“去吧,把香薰找出来。”叶添没再解释,坐在沙发上冲时遥摆了摆手背。
时遥印象里叶添从来没有支使她做过什么事,可想他今天大概是累垮了。她有点心疼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去了阳台。
阳台的储物柜有很多平时常备着的杂物,时遥翻过码好的洗衣液、纸巾,还有装着螺丝刀钳子的家用工具箱等物,终于在储物柜尽头的小角落,看到了香薰剂的包装盒。
她伸手准备去拿,就在此时,光忽然灭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叶添的卧室也是黑漆漆的。时遥在灯光熄灭时有片刻的慌乱,然而没等到慌乱成型,又有期待的情绪跃然而出。
停电了。时遥顾不得去拿香薰,站起身看窗外,期待很快落空——窗外其他人家还是亮的,应该只是跳闸。
她冷静后想到,停电不影响供暖,即便是真的停电,她也没有理由要叶添暖床。
时遥几分钟内经历情绪大起大落,她低低叹了口气,决定回房间先同叶添解决跳闸的问题,再来取香薰。
时遥穿过叶添的卧室往客厅走。还没进去,就看见客厅有微弱的光。光线似乎不稳定,照得墙边的影子也是跳跃的、忽长忽短,像在小幅度地来回舞蹈。
她心下一动,踏出卧室,看到了光的来源——蜡烛。
蜡烛有十几只,插在一个不大的蛋糕上。蛋糕样式像是从漫画里摘出来的,乳白色奶油滴落在蛋糕的侧面,上面摆着一圈色泽诱人的糖霜草莓,红白相映,散发着梦幻般的甜美气息。
叶添在摇曳的烛光里对她微笑:“遥遥。”
“生日快乐。”他说。
时遥呆站在了原地。
惊喜来的太突然,眼睛看到了,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时遥脑海翻书似的盲目回溯,过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场景:早上出门时候经过的报刊亭、前一天老师在黑板上板书解题公式、上周末做了一半的练习册……最后定格在了三个月前的夜晚。
她告诉叶添“我马上就十八了。”
三个月过得太快,一眨眼就来了。时遥很久没有庆祝过生日,这个日期于她而言早就只是身份证号上的一串数字,根本不值得留意。
她不留意,有人却帮她留意着。
时遥才发现自己眼眶湿漉漉的。
“过来许个愿吧。”叶添见她站着不动,也不催促,很温和地对她说。
冬天夜晚的十点钟,时遥在一个摆了18支蜡烛的蛋糕前,以前所未有的虔诚许下了愿望。
她吹灭蜡烛,对叶添说谢谢。
这确实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时遥终于长大了,成为了法定意义上的成年人。蛋糕和叶添恰到好处地给予了这一天仪式感,她想笑得好看一点表示满足,可是鼻子很酸。
好在推上闸之前有一会儿屋里是黑的,时遥赶紧把眼睛擦干了。等到叶添打开灯再看她的时候,时遥看上去镇定自若,除却眼眶和鼻尖微微发红。
她甚至还问:“这蛋糕确定好吃吗?不好吃要罚你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