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日后自有父母帮他们谋划,再说了,他们有手有脚,男儿家自该靠自己拼前程,总是靠着祖宗长辈有什么出息。”程老侯爷说,“但是你不一样,一来你是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一旦出嫁就成了别人家的人,和在娘家大不一样。二来你虽是长女,但毕竟是过继的,以后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连找人出头都不易。我看顾不了你许久,就多留些银钱给你,以尽我这个长辈的本分。”
这么多沉甸甸的金子,一进了程瑜瑾的手她就不想给出去了。现在有了程老侯爷的话,她装作为难的样子,半推半就地收下:“谢祖父体恤。”
程老侯爷说了这么多话,早就精力不济,撑到现在全靠一口气吊着。程瑜瑾看出来程老侯爷疲惫,而且程老侯爷肯定还和程元璟有话说。她十分识趣,见机说道:“叨扰了祖父许久,孙女不打扰祖父休息了,孙女告退。九叔,侄女先行告退。”
等一转身,程瑜瑾就冲杜若使眼色,让她将之前送过来的那个食盒提着。程瑜瑾出门时特意给里面的人关上了门,贴心之意溢于言表。
等关门后,程瑜瑾脸色的神情立即变了。她带着杜若到隔间里,压低了声音说:“将食盒里面的夹层拆开,把檀木盒塞进去。提着的时候不要露出异样,就当是空的。”
杜若也明白厉害,连连点头。但是她今天刚刚被程恩宝撞伤了腰,提起食盒的时候有些僵硬。程瑜瑾看到,说:“算了,给我吧。”
“姑娘,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程瑜瑾说,“给我吧,你硬撑着,被人看出端倪更糟糕。”
杜若懂得轻重,程老侯爷原本也没打算将这些金子给程瑜瑾,但因为程瑜瑾留在最后,多少触动了程老侯爷,才会得来这一笔意外之财。然而在大宅院里有钱太多未必是好事,如果被庆福郡主或者程老夫人知道,程老侯爷将保命钱留给了程瑜瑾这个孙女,反而绕过了两个儿子和三个孙子,恐怕不妙。到时候,程瑜瑾为了自保,也得将这些东西孝敬给长辈。
所以,这些金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庆福、阮氏等人知道。杜若没有再坚持,她有些担忧:“姑娘,这个食盒分量不轻,您提得动吗?”
“怎么提不动。”程瑜瑾轻笑了一声,“只要里面是金子,再重我也提得动。”
杜若顿时无话可说。 程瑜瑾带着食盒往外走, 她刚走出屋子,就在抄手游廊上撞到程瑜墨。
程瑜墨见到程瑜瑾也愣了一下。自从靖勇侯府前来提亲后,即便两人都说不在意, 程瑜瑾和程瑜墨的关系还是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程瑜墨嘴里说着她是为了程瑜瑾好, 可是猝不及防撞到程瑜瑾,程瑜墨本能的反应却是厌恶。
程瑜墨不由想到,前世自己便是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那个时候她还病着,孤零零地待在病床上, 听着外面热闹的爆竹声,人来人往的喧闹声。而她,却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一般, 一个人待在房内, 甚至因为生病,都不能出去冲撞了喜气。
那种感觉, 程瑜墨过了两辈子都忘不了。
即使这一世这些事情不会再发生,但程瑜墨还是无法释然。她忍不住想,如果不是程瑜瑾冒名顶替, 她本来就不必受这些委屈。她和霍长渊, 也不会经历那些风风雨雨。
天知道程瑜墨前世看到姐姐和霍长渊站在一起时,她心里如何痛苦。前世程瑜瑾和霍长渊回门省亲的时候,程瑜墨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 亲耳听着旁人称颂姐姐和霍长渊传奇的相识过程, 称赞他们俩佳偶天成,天作之合。程瑜墨心里如被刀子割一般,每一句话都是在她心上捅, 连皮带肉,鲜血淋漓。尤其崩溃的是, 她看到霍长渊对着姐姐笑,细心地替程瑜瑾夹喜欢吃的菜。
程瑜墨那个时候几乎控制不住想冲过去喊,你认错人了,救你的人是我,是我才对啊!或许是程瑜墨的表情太明显,被程老夫人看到。程老夫人不动声色,很快就让嬷嬷将她叫走,之后程瑜瑾和霍长渊每次回娘家,她被程老夫人以各种理由隔开。
程瑜墨经历了最痛苦的,被误会、被辜负、被遗忘的那几个月后,渐渐死了心。她想,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她在娘胎时被姐姐抢夺养分,生出来后因为姐姐而体弱多病,成长过程中,因为姐姐过继给高贵的大伯母,所以她什么都要挑姐姐剩下的,就连婚事,也要被抹去了名字,给姐姐当垫脚石。或许,上天造了她,就是为了剔骨血肉,专门供给姐姐吸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