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林沈梁四大家族?林瑯听罢眉头拧得更紧了,起了身向后厨走去,赶耗子似地扬了扬手:“恕不招待——不行不行!”
这让白渡一时间搞不不懂了。
《江南月报》在整个大江南地区,是商贾之流人手一本的畅销书刊。从业这么多年,白渡第一次遇到搬出“《江南月报》采风郎”这个名号却不肯赏脸的人物,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继续死缠烂打地大肆宣讲着《江南月报》的巨大影响力,跟在林瑯身后直到后厨门口,林瑯终于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你再缠着我我让人揍你了哦。”
说罢就转进了后厨。
白渡从未碰过壁,如今被晾在这里,却也拗着不肯走了,隔着窗子向后厨里喊了一句:“鄙人从金陵赶来,舟车劳顿,不采访,只吃一顿总是可以的吧!”
半晌才换来林瑯从屋里飘出的悠悠一句:“酉时再来。”
——酉时再来?
白渡咬牙切齿。
酉时再来的时候,馆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正堂再加院子里的,总的算已然超过了三十桌。
白渡左右瞻顾,抓住一个跑堂的堂倌儿:“鄙人是《江南月报》的采风郎……”
那堂倌儿看了他一眼,从腰间摸出一叠木牌来挑出最外边儿那张递在白渡手里:“您先去那边儿等下——这个牌子给您,前面还有十三桌。”
白渡捏着牌子,想了想还是重复道:“鄙人是《江南月报》的采风郎……”
“采风郎?”那小堂倌儿笑着看他。
白渡欣喜地点了点头。
“您先去那边儿等下。”那小堂倌走开了。
嘿——还油盐不进。
白渡又咬牙切齿。
这馆子生意火爆,所以廊下还码着一排板凳,供等位的人们坐。坐着等位的人倒也不无聊,有个脸上涂着胭脂的小孩儿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与人说笑。
白渡仔细观察完环境,不耐烦地坐到了等位区,与身侧的人搭话道:“这馆子好吃吗?”
“好吃啊。”那人点头:“不然你看怎么这么多人?”
“价格算贵吗?”
“相比财神府门口那些小摊自然算贵——可是你瞧这馆子的门面,这排场,再加上吃食,放一块儿考量,自然不算贵。”
“听说这店里的服务态度很差?”
“这个……你别惹那个白脸掌柜就行,他性子刁钻脾气大——有什么事儿你和那个黑脸掌柜说,他性子温和。”
“白脸掌柜”——对应上了中午拒绝自己采访的那个男子,白渡思索了一下:“那他那么刁钻,人们不讨厌他?”
“没什么讨厌的……那小子性子臭了点儿,架不住人缘儿好,镇子里有些什么事儿,他都帮忙——前阵子镇子里翻新桥梁,他出了一大笔呢。”
“……哦。”白渡心里冷笑,果然陈滩人是没见过世面——这种不入流的馆子也可以被养活起来。
三日前被分配到任务前来陈滩采风时,白渡其实是不愿意的。做这行儿的,印书司里十两银子的月钱其实根本算不得大头——多得是借采风之机揩来的油。
白渡每采到一个商家,都会被殷勤地奉为座上客,于是这些年来早已白吃白喝遍了金陵城内大大小小的馆子;末了临走时,还能收到丰厚的“润笔费”,都是图他能在月刊上多写几句好听的。
只是近日里金陵城隐有传闻,道是陈滩开了一家非常好吃的蜀地“火锅”。于是擅于挖掘新闻点,又正值缺乏内容的印书司便指派了白渡前来探访。
出发之时白渡还在烦躁:那种穷乡僻壤的馆子,想也揩不到什么润笔费了。
没得赚就没有工作的动力,却偏偏只得听从安排,白渡本意心灰意冷,却在方才与人闲谈间得知:这馆子生意一直火爆,利润应该也不低,甚至有钱出资翻修桥梁;一个揩油的计策便诞生在了他脑中。
唤道白渡坐上席的时候,已然逼近了子时,于是吃完自然也就过了三更。
“白脸掌柜”手里握着抹布,却趴在一张桌子上哈欠连天,还有个小伙子吭哧吭哧地收拾着桌椅板凳,后厨里也正叮呤咣啷地洗着碗碟。
白渡抹了抹嘴巴,在自己随身的本子上记着什么。
这个写字的动作被林瑯看到,于是将抹布一丢,起了身来:“你吃完了没?”
“哦,吃完了。”白渡道。
“吃完就走吧——打烊了。”林瑯不耐烦地丢下了逐客令。
那白渡倒是慢条斯理地又添了几笔:“掌柜的,这是我来贵馆子这次用餐感受的总结——将会刊载在《江南月报》上,您是否过目一下?”
“不是不让你写吗?”林瑯犹疑着接了过来,那篇文字的标题便映入了眼帘——《拭香涎兮点绛唇——记陈滩点绛唇馆一游》——“呦……标题还挺风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