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小锅氤氲着腾腾热气,食材新鲜得很,切成薄片在小盘子里摆的极好看,摞了一满桌。
我满心欢喜问道:“古董羹?”
他颔首,“宫宴口味清淡,想来不合你胃口,便叫她们提前备下了。”
有小丫鬟已然将食材下了锅,香气漫上来,萦绕在鼻尖,我深深吸了一口。早些年我便好这口,冰天雪地里头守着热腾腾一锅,吃得热气蒸腾满身,惬意极了。北疆虽没这么讲究,不好寻铜炉锅,拿一只瓦罐来也是一样的。
热乎乎的吃下去,这些日子郁结心头的都散去不少。他只略动了两筷作陪,余下的时间自斟自饮着看着我吃,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我舒坦放下筷子,笑意盈盈地望过去。
他将杯盏搁下,“用好了?”
我点点头。他伸过一只手来,“带你去看个东西。”
许是热气进了脑子里头,我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着,想也未想便握住他手。
他领着我进了偏殿,里头只点了一只蜡烛,柔和的光晕散在黑暗中。
我手被松开,他往前几步,我方才看清案上摆的木偶。
我忍不住眉眼弯了弯,在近处坐下,支颐望着他。
在空荡的偏殿,昏黄烛光下,他自导自演了一出傀儡戏。手中两个木偶雕得栩栩如生,一个像我,一个像他自己。
俗套的剧情老套的结局,可当两个木偶共白头谢了幕的时候,我眼角却湿润了。
白首不相离。
我听见自己别扭问道:“你该不会是这些日子里都在忙这个罢?”
他咳了一声,“我特意找了上京手艺最好的学,只是这木偶看着简单,内里玄机繁复,真雕起来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我笑起来,抬眼望进他眼底,心里像有一把火燎原而起,灼的心口滚烫,面上却平静问他道:“萧承彦,你说我敢不敢再信你一回?” 我们挨得很近, 近到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都浓郁起来。他低下头望着我,目光温柔而深邃,叫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且是愈陷愈深, 像是一脚踏进了没有底的深渊, 只听得风声痴缠。
吻细碎落下来, 微带些凉意, 点在我发际眉间,我双眸轻阖, 他的声音响在我耳畔,紧贴着耳廓的位置,很低却很坚定。他珍而重之地同我说, “只要你信,我以性命护你无虞。”
我睁开双眼, 定定望了他一眼, 而后双臂环上他脖颈,吻了上去。
那里面夹杂了太多我亦分不清楚的情绪, 爱恨嗔痴,情丝交缠,离心作土, 死别为壤,从前世生长蔓延, 淌过阴阳, 在今生开出风姿绰约的花来,摇落一地芳华。
明明唾手可得, 为何始终是我的求不得。
泪珠滚下来,混在纠缠的唇边, 尝起来有些发涩。
他吻在我眼角,声线已然喑哑下去,诱哄道:“不怕。”
我脚下一空,被他打横抱起来,这个角度仰头,刚好看得到他的下颌线,弧度冷硬,我伸出手,用手指轻轻勾勒了一遍。
他将我往怀里紧了紧,大跨步走出偏殿,回了寝殿里头。一路上所遇宫女皆是低下头去,一眼也未多瞧,十分恭谨,自两侧将帷幕一层层打开,待他行过,再一层层放下。饶是这般,毕竟这身子仍是个青涩小姑娘,脸上热腾腾一片。我默默揪着他衣襟,把脸埋在他胸口,听得他心跳如鼓擂。
殿门被轻轻掩上,床幔飘动,他用手护着我头,轻柔将我放下来。比之他怀中,床榻上还是有凉意的,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安抚地在我唇上浅浅啄了一下,而后衣裳滑落的声音响起,他跨上榻,手撑在我身侧。
一缕碎发被撩到耳后,他低低笑了一声,“以往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时候怎么胆小起来了。”
我哽了哽,记起上一世成亲那夜,深知眼前这人到底多能折腾,面上很是一言难尽道:“我反悔成不成?”
他眼睛蒙上一层暗色,低下头来在我颈边咬了一口,“不成。”
好在他还留了两分理智,多少还能克制些,末了将我环在怀里,吻了吻我发顶,声音里是绷不住的欢愉,“歇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