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串叽里咕噜的胡语,无人能懂,接着听到另一女声用汉语低喝:“这是太后的长乐宫,你还满口洛斯话,别自找麻烦!”
于是另一人便也换了汉语来说:“要你管!”
只这一喝,接着却闻一声耳光清脆传来。殿中几人俱是一愕,一时也顾不上平日是否和睦,皆不约而同地向侧殿门口走去。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女子胡服衣裙,颈饰上净是铃铛,该是方才那阵铃音的来处。另一女子穿着汉女的袄裙,但也是胡人的模样,搭配起来颇有些怪,细看却比那头一人要美。
她该是挨巴掌的那一个,捂着脸颊,满目错愕地看着对方:“你疯了!”
宫嫔直接这般出手掌掴,在宫里很是少见。不止是她,殿中出来的几人也俱是竟然。
那胡服女子却毫无愧色,当即还口:“你当你还在洛斯么?这是大肃的后宫,皇帝宠谁谁便高贵,可不是你哥哥处处护着你的时候了,你少在这里吆三喝四!”
饶是夏云姒只见过她们一次,听完这些也辨了出来——打人的胡服女子是近来正得宠的吉美人,另一位则是身份最尊的洛斯公主和姬。
她从不爱多理这些不关己的闲事,但定神想想,还是睃了眼莺时。
莺时会意,当即缓步上前,犹如全不见眼前纷争般款款一福:“这位可是和姬娘子?”
和姬刚受了那般折辱,眼眶都还红着。看向她,勉强定一定气:“我是。”
莺时便又笑道:“我们娘子想请您说说话。”说着目光一引,引得和姬看向夏云姒。
夏云姒微微颔首,然不及她出言,她吉美人一声轻笑:“你又是谁,我竟记也不记得了。少来多管闲事,自讨没趣!” 夏云姒瞥她一眼, 并不理会, 上前和和气气地拉住和姬的手, 笑说:“和姬娘子貌美, 那日在向顺妃娘娘问安时一见,我便有心登门拜访。无奈这些日子身子都不好,只得窝在宫中将养着,今儿倒有幸在这儿碰上了, 我们好好说说话?”
吉美人被晾得个彻底, 美目一横,愈加疾言厉色:“我在与你说话!”
和姬被她夸得面颊微红, 垂眸想一想, 却很快露出讶色:“您是窈姬娘子?”
这大约是只凭她近来在养病一句便猜到的,也算心思机敏。
夏云姒莞尔:“是, 我是窈姬。来一道坐吧,太后这里的茶可好得很。”
言毕便拉着她的手往侧殿里去, 吉美人犹自滞在那儿,怔了一怔, 又一句胡语怒然道出。
和姬转过脸冷淡看她,到底也以胡语回了一言,却简短得很,多半是句什么言简意赅的告诫或解释。
然夏云姒与她并未能有机会好好说话, 吉美人也没能得这机会再行回嘴。太后身边的蒋姑姑进了侧殿, 她因过年穿了一身枣红缎子长袄, 瞧着比寻常嫔妃身份还贵重些。
蒋姑姑眉目恭顺却颇有威严地低眉一福:“诸位娘子, 请随奴婢来吧。”
屋中几人便止了交谈,一并随她进殿。入了殿才见宫中位份最高的顺妃、许昭仪与宋充华已在陪伴太后了。
一时倒也不好多作寒暄,几人按着规矩,先依位份高低依次上前向太后行大礼拜年。
她们几个来得都偏早了些,几位贵姬都不在,位份最高的就是夏云姒这窈姬与洛斯来的和姬。
二人位份相当又都有封号,身份不相上下,但加上位份还是夏云姒位高些,就头一个上前叩拜。
太后笑吟吟地受了礼,即刻伸手扶她:“好孩子,起来吧。”她立起身,太后又细细打量了她片刻,欣慰地点了点头,“瞧着气色好些了,这便好。哀家真怕你因为那起子糊涂人落下病来。”
夏云姒一哂:“多谢太后关怀。”
“坐吧。”太后睇了眼侧旁的席位。接着上前的,便是和姬。
太后这两年是愈发不爱多理后宫中事的,但今日大抵是心情不错,也拉着和姬多说了几句:“你是头一次在大肃过年,如有什么不适应的,来与哀家回个话。”